“於危難中力挽狂瀾、拯救仙舟之類話本上才會出現的橋段,從來都沒有小人物的身影。”
鬱沐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鬱卿還算小人物嗎?”景元閑聊般,語氣輕飄:“你可是連重犯鏡流都認得出。”
鬱沐詫異:“將軍,現在離雲上五驍聲名煊赫的年代還沒過多久呢。”
聞言,景元唇畔的笑意倏然淡了。
是的,的確沒過多久,從倏忽之戰到飲月之亂,其間歲月對仙舟人漫長無邊的壽數來說不過滄海一粟。
可只這一粟,便使得燦若明星的五人死生兩隔,風流雲散。
造化殘忍,諸般弄人。
“將軍還有其他問題嗎?”鬱沐不合時宜地問,打斷了景元沉悶的心緒。
“還有一個。”景元支著下巴,恢複了以往氣定神閑的狀態。
“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
鬱沐嘴角肉眼可見地下垂,往後一靠,不爽地抬起下巴。
“玩笑而已,我也不是非要在此處糾纏。”景元當然看得出鬱沐的不滿,話鋒一轉:“只是覺得,最近和鬱卿的關系變得要好了……”
這話聽得鬱沐脊背發寒。
怕對方産生不當的錯覺,他立即打斷:“錯覺。”
絕對是錯覺!
他一個建木化身,怎麼能和巡獵令使關系要好呢?
景元對鬱沐急著撇清關系的行為感到無奈:“真是無情。”
這時,病房的門叩叩兩聲,身著輕鎧的雲騎進入屋內,恭敬道:“將軍,十王司的判官求見。”
景元起身,披風搖曳,步履從容,在鬱沐輕快的告別聲中回過頭。
屋外陽光正好,輕悠悠地覆在鬱沐眉間,淡化了神情中的疏冷。
他靠坐床頭,腰後墊著軟枕,鬆弛閑逸,衣領散漫地折起一角,迫不及待地朝他揮手。
溫吞,平和,任景元如何打量,都瞧不出絲毫破綻。
與記憶中的那個……像,又不像。
景元走出病房,待門關後,對走廊中的雲騎吩咐:“從今日起,不必在此處守衛了。”
回神策府的星槎在樓前的長坪處等候,景元踏上臺階,進入星槎,靠坐在窗邊,一貫的遊刃有餘消散,陷入沉思。
少見景元對某事感到憂慮,侍衛長主動離開艙室,將空間留給景元。
星槎起航的引擎聲響在耳畔,如同那日戰陣中呼嘯的狂風。
自神君的斬擊橫貫羅浮上空,嘯叫的雷鳴消散,豐饒民的意志被強有力的剿滅撼動,僵持的局勢頓時朝著仙舟傾斜。
即便是騰驍,面對千面巨樹,也只能以自身犧牲為代價,換取一位豐饒令使的隕落。
現在還不是哀悼的時候,戰爭尚未結束,他必須替騰驍確認倏忽的結局。
星槎自高聳的雲坪起航,破開層雲,火力全開,向神君落下的方向急馳,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巨大的圓坑出現在視野中。
古海潮分,青黃色的流光阻遏水流,綿延海岸三百裡,拓出一方焦土,蛛網般龜裂的紋路自中心向外,如同大地的瘡疤。
景元的瞳孔顫動,他緊抓著星槎半開的門扇,颶風切割著他的臉頰。
“請降低高度,我要降落……”景元向主駕駛的狐人高喊,卻沒能等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