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驟雨初歇,天光重現。
祝雲瑄放下手中棋子,望了一眼窗外,輕籲了一口氣:“天晴了,回宮吧。”
梁禎勾了勾唇角,吩咐人去備車,將他送出府門:“臣送陛下回宮。”
祝雲瑄不置可否,徑直上了車,總歸梁禎想要做什麼,他也攔不住。
梁禎翻身上馬,轉身朝後頭的車輦望了一眼,眼中笑意加深,下令出發。
回到宮中,倆人剛坐下,馮生便殷勤地奉了茶水過來,梁禎見狀笑了一笑:“什麼時候這種活都要馮公公你親自動手了?”
馮生諂媚道:“能伺候陛下和王爺是奴婢的分內事,更是奴婢的福氣。”
他賴在一旁不肯走,隨時準備獻殷勤,祝雲瑄面色冷淡沒有搭理他,梁禎輕眯起雙眸,忽而問祝雲瑄:“聽聞陛下今早出了城,親自去會了昔日的東宮太子太師曾老,陛下可是想起複他?”
祝雲瑄還未說什麼,那馮生先變了臉色,目露驚慌,大抵是沒想到他告訴梁禎的事情會被他當著祝雲瑄的面說出來,梁禎卻仿若未聞,只笑看著祝雲瑄,等著他回答。
祝雲瑄瞥他一眼,目光微沉:“是又如何?東宮巫蠱案早已平反,老師本就是無辜受累,他是能臣,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時,朕召他回來,有何不可?”
梁禎笑著搖頭:“陛下願重用他,臣怎敢有異議,陛下是想讓這位曾老入內閣?”
“以他的資歷,入內閣綽綽有餘,朕是想要他做這內閣首輔,”頓了頓,祝雲瑄冷嗤,“且不說這個,朕倒是好奇,昭王為何會對朕的行蹤這般瞭如指掌?朕今早出宮是臨時決定的,昭王又是從誰的嘴裡聽說的?”
一旁的馮生額上已經滑下了冷汗,腿肚子都開始打顫了,梁禎覷他一眼,故作驚訝道:“這位馮公公特地派人出宮傳話給臣的啊,臣還以為是陛下讓他告知臣的。”
祝雲瑄冷眼掃向馮生:“朕幾時吩咐你將朕的事情告訴昭王了?”
馮生抖抖索索地跪到了地上去,祝雲瑄沉聲問道:“是誰人吩咐你這麼做的?還是你自作主張?”
“奴婢冤枉,奴婢沒有啊,奴婢……”
馮生張口就喊冤,祝雲瑄不耐打斷他:“冤枉?是朕冤枉了你,還是昭王他冤枉了你?”
“奴婢……奴婢……”馮生猛地抬起了頭,跪著爬到梁禎面前,“昭王救奴婢!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奴婢都是為了您啊!”
祝雲瑄斜眼瞅向梁禎,等著他解釋,梁禎將幾乎要撲到自己身上來的人撥開,嫌棄道:“馮公公這話說的,你該忠心不二的人是陛下怎麼牽扯起本王了,你這是其心可誅啊。”
後又轉向祝雲瑄:“陛下明鑒,臣與他斷無茍且,還請陛下千萬莫要誤會了臣。”
“是嗎?”祝雲瑄輕聲重複,“那便是他自個心思刁鑽,想要與昭王你賣好了?”
梁禎不以為然:“陛下這話臣可不敢應,不論這位馮公公是什麼心思,都與臣無關。”
馮生驚慌喊道:“昭王您怎能這麼對奴婢!奴婢為您做了那麼多事情您……”
“拖下去。”祝雲瑄冷聲下令。
手持佩劍的禁衛軍已經進了門來,見梁禎無動於衷,馮生終於徹底慌了神,語無倫次地嚷道:“陛下您不能這麼對奴婢!奴婢是先帝的人!奴婢受先帝所託那傳位遺詔……唔唔……”
下頭的話盡數被堵了回去,馮生還想掙紮,便已被禁衛軍卸了胳膊,他死死瞪著眼睛,被堵住的嘴卻是再說不出半個字來,就這麼被拖了下去。
大殿裡重新安靜了下來,梁禎漫不經心地捋了捋方才被那閹人扯皺了的衣擺,一聲輕笑:“陛下這下可痛快了?”
祝雲瑄躊躇望向他:“他如此為你賣命,你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同意了朕處置他,就不怕寒了你其他親信的心?”
梁禎不在意道:“可他讓陛下您不高興,殺了便殺了,誰讓他知道得太多,心思又太刁鑽,尤其對陛下您不敬,便是該死。”
祝雲瑄的眸光閃了閃,不再說了,梁禎亦笑而不語,重新端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