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祈寧狠狠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將自己打理幹淨。
緊閉的殿門再次開啟,武祈寧逆著光一步一步走了出來。冕旒垂落的玉珠在她額前輕晃,卻掩不住那雙丹鳳眼裡迸發的寒芒。眼尾微挑如出鞘的彎刀,漆黑瞳孔像是淬了毒的深潭,那眼神裡凝結的殺意,如同臘月冰封的寒江,只需一瞬便能撕碎膽敢冒犯天威的獵物。
將帝王不怒自威的氣勢盡數展露,完全沒有一點破綻。
“傳禦林軍統領和副統領。”
太傅怕是沒有想到吧,一向對她忠心耿耿的現任禦林軍統領林聲竟倒伐向了她,雖說她目前對她並沒有多少信任,但多少可以利用一番。
秘密商討了許久後,武祈寧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她冷冷望著侍奉在她身旁的玄鑒,良久,冰冷地吐出了句:“若……太傅想要求見朕,立即傳喚,不得有誤。”
太傅,朕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走進永寧殿,跪下來告罪服軟,朕便可以稍微原諒你一點。
許是那群世家抓住了太傅的把柄威脅她,又許是太傅是在為她打探訊息,武祈寧躺在榻上,望著漆黑的天亮了又暗,她給她的太傅找了一個又一個原因。
太傅,只要你稍微服一下軟,抱一下朕,朕便既往不咎。
太傅……
只要你踏入這個永寧殿,什麼也不用做,只需要望著朕,朕……
底線被她越放越低,她整宿整宿地睜著眼睛望著永寧殿的房梁,生怕一不小心睡了過去。
墨色的天幕被第一縷曙光撕開裂縫。晨霧裹著露水滴在房樑上,武祈寧忽然笑了,那笑聲像是生鏽的齒輪在空轉,毫無溫度地從喉嚨裡擠出來。她弓著背,肩膀一抽一抽的,笑聲越來越響,到最後近乎尖銳,彷彿要將胸腔裡最後一點生氣都嘔出來。
淚水早就在無止境的等待中流盡,重新盈滿她的唯有蓬勃的恨意。
金碧輝煌的宮廷被一股壓抑到極點的肅殺之氣所籠罩,烏雲沉沉地壓在宮闕之上。年輕的帝王身著玄鐵重甲,手持鎮國寶劍,站在永寧殿前,俯瞰著下方整裝待發的禦林軍。
那雙丹鳳眼如鷹隼般銳利,掃過每一個角落。身下的禦林軍身披戰甲,手持利刃,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們的君主,只等帝王一聲令下。
“報,叛軍已然逼近宮門,企圖與我等裡應外合。”一名將領匆匆上前,高聲彙報道。
武祈寧眯了眯眼,拔出鎮國寶劍,劍鋒所指之處,寒光四射。
“眾將士聽令,按計劃行事。主犯活捉,其餘殺無赦。若有逆賊膽敢踏出宮門半步,不論身份,斬立決。”
按照計劃將那群叛軍騙進皇宮後,一邊倒的戰局瞬間逆轉。
劍光閃爍之處,鮮血飛濺,肢體破碎,世家子弟瞪大了眼眸,頭顱砰地一下砸在血泊裡。猩紅的血順著白玉臺階蜿蜒而下,道上橫七豎八倒著面目全非的屍體。
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將九重宮闕化作人間煉獄。
一禦林軍揮舞著劍替宋時微擋住了朝她斬去的攻擊,拽著她的胳膊,將她往戰場外帶。
“末將是林聲將軍的下屬,她奉命守南門。讓您現在快走,再晚陛下趕到就來不及了。”
一路走小道來到戒備森嚴的南門,林聲簡潔說了一下眼前的情況,將早已備好的白馬牽到她身旁。
“太傅,去荊州。趁著陛下還未趕來之時。日後再也不要出現了。”
她聽先皇的命效忠太傅,自然知曉她的身份。但如今陛下這樣,她不確定她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放她一馬。
當務之急,就是先保住她的命。
“那你……”被鉗制住肩膀往宮門走,宋時微望向了林聲。
“走……”
滾燙的力道重重抵在她後背上,宋時微踉蹌了幾步。隨著“錚”地一聲脆響,箭支裹挾著破空銳嘯,刺穿了她的肩膀,一箭將宋時微定在地上。
她艱難地抬起眼眸,最後一絲記憶便是武祈寧彎弓射箭的模樣。
武祈寧穩穩坐在高頭大馬上,左手穩如磐石托起長弓。冰冷的箭矢在暮色下泛著冷光。
她陰鷲的丹鳳眼微眯,望著倒在血泊裡昏迷不醒的宋時微。
擺了擺手,沉聲道:
“拿下!”
四周的禦林軍赫然持起劍刃 ,齊刷刷對準了林聲及宋時微。
武祈寧垂眸望著替她止血的太醫,低聲喃喃道:
“太傅,你這是要逃到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