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日至中天,蒼穹之上,那輪炎日猶如被煅燒至白熾的金盤,毫無保留地
日至中天, 蒼穹之上,那輪炎日猶如被煅燒至白熾的金盤,毫無保留地傾灑著熾熱的光芒, 萬裡無雲的碧空仿若被其融化, 呈現出刺眼的亮藍。
廣袤無垠的田野裡, 老農用竹鞭輕輕一揮, 口中吆喝了幾聲, 耕牛隨即梗著脖子向前行進,脖頸上的鈴鐺隨著它的步伐發出清脆的聲響。
新翻開的泥土,黑黝黝、濕漉漉的, 散發著濃鬱的土腥味。老農彎腰將種子播進土裡, 填埋而上。春耕之處一片熱火朝天,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那一群奇怪的人。
宋時微帶著武祈寧走到田邊,靜靜望著她們。身後是同樣打扮的侍衛。
她們身著布衣,帶著鬥笠, 與老農似乎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她們的衣服太新了。
武祈寧有些別扭地揉了揉身上被布衣摩出的不適, 偷偷瞄了幾眼認真望著田埂的宋時微。
哪怕被他們囚在深宮做了近十年的傀儡,他們也不會在這點小事上虧待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微服私訪。
她到底是何意?若她真的只是需要一個傀儡,她大可以將她高擺在大殿上,讓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何事也不知曉,只得依靠於她。
帶她體恤民情,瞭解庶務, 太麻煩,也沒必要。
可若她真的收了謀逆反上的心思, 她也不信。如今明玉宮上上下下皆是她的人,她有一點動靜怕是都會擺放在宋時微的案牘上。
罷了,她到底是何心思她也不是很想知曉,只要再拖一段時間,玄十那便得手了,到時候禦林軍握在她手裡,她也不用那麼被動。
宋時微彎腰撚了撚耕地上的土壤,黝黑發亮,細膩柔軟,是塊良田,若無災情,想必今年應該有個好收成。
“阿婆,你們這種子看起來不錯,一畝差不多多少收成?”宋時微遞給一旁歇息的老農一碗水,不經意地問著。
老農一看就知道是外鄉人,但面善瞧著沒有惡意。她爽快地一飲而盡,黝黑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風調雨順的話,一畝地三四百斤不成問題。刺史良善,體恤咱們,每年每丁上繳慄二石,不額外增收。其他州府的人都可羨慕咱們了。我家阿妹就等著這批糧食入學堂呢,將來科舉做個小官,光宗耀祖。”
“這日子一聽就有盼頭。”宋時微有些感慨道。
“是啊,就這麼一想,日夜勞作的疲憊都消失個幹淨,恨不得再耕幾畝地。”
宋時微格外嫻熟地與老農交談著,直至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後,她才漸漸住了嘴,只是那溫和的笑容仍掛在嘴邊,沖淡了她身上厚重的壓迫感,
“太傅似乎對這些很是瞭解?”武祈寧跟著宋時微走了許久,見宋時微有些疲倦地坐在茶水攤前休憩,這才稍微插上點嘴。
宋時微眯著的眼睛微抬,瞥了很是好奇的武祈寧一眼。
“臣寒門出身,籍貫荊州。哪怕是家中獨女,也是要幫家裡幹農活的。這些臣小時候皆做過。”宋時微一個個點了過去。
荊州刺史是她同年,籍貫亦是荊州。武祈寧繼位那一年她便把她調了過來,才沒讓荊州落入世家的手裡。荊州也算是她的老巢了。
懂了,奸臣的老家,難怪不受世家的控制,怕是整個荊州府內的官員都是宋時微的人吧。武祈寧認真地點了點頭,從宋時微閑談的話裡抽出對自己有用的資訊。
雖說身為帝王,最忌諱的便是地方軍政不受控制,旁落她人。但落在宋時微手上總比落在那些世家手上好。
那老農笑得好生燦爛,武祈寧愣愣地望著這熱火朝天的場景,與她情報裡其他州府百姓麻木不仁、水深火熱的生活大為不同。
“陛下為何還站於此,還不下去學上一番,若不然親耕禮上怕是要鬧出笑話。”宋時微坐於凳上,身體向後倚,微微揚了揚眉,身後的宋凜立即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鋤頭,遞給了武祈寧。
既然武祈寧執意要跟她一起微服私訪,她便把荊州府內前來教她禮儀的禮官給推了。親身實踐可比擺擺動作要好。
武祈寧愣了愣,也沒拒絕,拿起鋤頭悶頭便下了地。
她本以為學起來很容易,直至上手了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笨拙地學著老農的樣子揮動鋤頭,才一下,便因為用力過猛差點摔了。
宋時微勾起唇角似乎笑了一下,武祈寧的臉猝然脹紅一片,再次一鋤,使的勁連草都沒鋤掉。垂頭悶聲了許久,宋時微看夠了笑話,這才嚴厲地指點了幾聲。
“握的手勢錯了。左手覆在右手之上,掌心向下,身體前傾,藉助腰力……”
“再使點勁。”
“太用力了,可別把種子給鏟了。”
武祈寧聽著指揮才鋤了幾下便渾身是汗,她氣喘籲籲地抹去滴進眼裡火辣辣的汗水,朝坐在一旁悠哉指揮她的宋時微望去。
本想激她幾句讓她下地也幹一會,餘光瞥見她被汗水浸濕稍微敞開的鎖骨。被粗糙的布衣反複揉搓,蒼白的肌膚像被烈火灼燒了一般,泛起一大片紅痕。隨著她的動作,手臂上也傷了一大片,她像是一無所知又或是毫不在乎。
武祈寧猝然撇過了頭,望著腳下黝黑的田畝,用力一揮鋤頭,高揚的泥土啪啪打了她臉頰幾下,她閉上的眼睫顫抖著,毫不意外得到宋時微嚴厲的指導。
握於把柄處的手指顫抖地張開了,才沒一會,便通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