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鹿溪!”微松的手臂又一次用力地壓在她的脖子上。許鹿溪伸出手指輕輕地覆在顧驁羽的嘴邊,比了個噓。
“驁羽,人和人生來就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出生尊貴,生來就能擁有別人努力了大半輩子的東西。有的人出生低微,可能終其一生也爬不到別人的起點。我就是後一種人。”
“我並不怨恨自己的出身,相反,我付出了我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和他們一樣。”許鹿溪琥珀色的眼眸裡是毫不掩飾的野心和慾望,灼熱耀眼,幾乎要把顧驁羽刺痛。
“我乖巧柔弱,幾乎對任何人都是無害的,可是,他們為什麼要來招我。他們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恨,我怨,有一段時間甚至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以解我之仇。”
“可是,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寒窗苦讀了十幾年,憑什麼因為他們出現汙點,憑什麼我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和他們同歸於盡。那未免也太不劃算了。”
“所以,打不過狠不下心就只能忍,期盼讀書這幾年快些過去。”
“忍著忍著,這心就出現了毛病。情緒激動時,便撕裂般的疼痛。一時難忍,那一瞬間,恨不得拿刀砍了所有人。唯有帶著血的劇痛能讓我清醒過來。”
平穩柔和的聲線刺入顧驁羽的耳裡,恍惚中,她的靈魂從身體裡溢了出來,飄進了那個年幼的少女體內。
她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裡,冷汗源源不斷地從身體各處滲出,浸濕了她的衣裳。她握著刀具的手顫抖著,卻毫不猶豫地像下割去,刀光血影之下,一塊肉啪嘰掉在地上,血生生飈到了她的臉上。
顧驁羽渾身顫抖著,那一瞬間,她和她在受同樣的刑。
好疼啊。心髒毫無徵兆地劇烈抽痛起來,顧驁羽蹙著眉,下意識松開了抵在許鹿溪脖子的手,茫然地按在自己的胸前。
心髒鮮活有力跳動著,顧驁羽輕顫了下眼睫,明明她身經百戰,無論被人砍了多少刀都感受不到明顯的痛覺。在那一刻,她卻久違地感受到了疼痛。
為什麼?
一滴淚從眼眶中溢位,悄無聲息地砸在許鹿溪的臉上,在她慘白的面板上暈開。
顧驁羽用力地將淚痕擦掉,繼續惡狠狠地瞪著許鹿溪。只是,不知為何,黝黑色的眼眸一時控制不住,淅淅瀝瀝又砸下來了幾滴,啪嘰幾下砸在許鹿溪臉上。
她的救世主可真是心軟啊。
許鹿溪暗嘆一口氣,終究還是不忍心,隱去了些過程,她伸手擦拭著顧驁羽臉上的淚,勾起唇角溫柔地綻放了一個笑容,輕聲道:
“其實,我最近已經好很多了。自此我轉到這個學校來,遇到了你,我就沒有再被欺負了。”
“今日只是一時鑽了牛角尖,我剛剛甚至都沒什麼用力,只是在表面劃了一下,你看,現在血早就幹了。”
顧驁羽吸了吸鼻子,淚水將臉頰沖刷得有些泛紅。她的眼皮微微下垂,一雙眼眸銳利如刀,渾身散發著冷意。
許鹿溪愣了愣,星火如流星般劃過眼底,轉瞬即逝。她輕聲哄道:“好了好了,我像你保證,今日之事以後不會再犯,你可以隨時扒我校服檢查。”
顧驁羽腮幫子高高鼓起,狠戾瞪著許鹿溪,還是未說一句話。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夜裡隨時可以來我房間檢查,不需要我同意,我絕不抵抗。”見顧驁羽還是未消氣,許鹿溪眨了眨眼睛,繼續往裡面加著碼。
“驁羽,你別生氣了,這樣冷著臉,我……”琥珀色的眼眸淅淅瀝瀝染上了一層水霧,許鹿溪巴巴望著沉默的顧驁羽,眼中的淚將掉未掉,看起來可憐極了。
“許鹿溪,別在我眼前裝了。”顧驁羽狠狠地推了許鹿溪的肩膀一下,直起身來,背對著許鹿溪,重重地喘著粗氣。
許鹿溪眨巴了下眼睛,眼眸裡笑意一閃而過,她輕聲抽泣了起來,哭得好生傷心。
顧驁羽握著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到最後,她還是沒忍住回過頭來。高大的身影籠罩在許鹿溪身上,掩蓋住了桌上唯一的光源。
顧驁羽用手背抹去她臉上的淚痕,認真承諾道:“許鹿溪,從今往後我保護你,別再讓我發現你有這種行為。否則,我揍死你。”
“驁羽,你真好。”許鹿溪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她親暱地用臉蹭了蹭顧驁羽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