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委婉地謝絕了,我說我再找找看。
他的公司當然很好,只不過公司裡大部分人都知道我是誰了,我哪怕是憑自己的實力透過面試,大家也只會覺得空降兵三個字明晃晃寫在我臉上。我並不想被大家這樣誤解。
排在前面的面試者逐一進了辦公室,神色各異地出來。戴著眼鏡的長發人事翻到下一份簡歷,向我點點頭。
“周難知周先生,這邊請。”
我沒有指望能在第一天就順利透過面試,因此也沒有特別緊張。面試官翻看了一下我的簡歷,“周難知?我怎麼好像在哪裡看過這個名字,是什麼新聞上嗎?哦,對,你的丈夫是宋恆焉宋總嗎?”
“嗯,是的。”
“哦,那你不早說,早知道我們就提前安排你的面試了,不過現在也不晚。你的理想薪資是多少啊?”
我提醒他,“我還沒有自我介紹......”
他擺擺手,露出一個充滿暗示意味的笑,“沒事的,宋總的夫人嘛,能力肯定不會差的。你想要去哪個部門啊,是想要清閑一點的,還是團隊氛圍好一點的?”
我忍著反胃感站起身,“抱歉,就當我沒來過吧。”
他也跟著站起來,“哎,那什麼,回去您幫我跟宋總問個好啊,正好我們公司最近推出的新産品上市了,你看要不讓宋總......”
等走到樓下,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我才感覺胸口沒那麼憋悶了。
這種事當然不奇怪,甚至可以說是隨處可見的,我方才要是發火了,對方也許還覺得我不懂人情世故,不領他的“好意”。
但我只是不想沾任何人的光,不管那個人是和我有血緣關系的哥哥,還是我名義上的丈夫。
接下來的幾個面試倒還算順利,就只是薪資待遇都不是很符合我的預期水平。我在公交車站前的椅子上坐下,感覺又像回到了剛畢業那會,對未來充滿茫然和不確定的時期。
我沒有那種出色的,不管去哪家公司面試都可以表現得非常好,讓面試官毫不猶豫拍板應聘的能力。我相信今天如果換成是周千澍來,哪怕他直接在簡歷上寫著我是某某某的家屬或者物件,面試官都還是會直接略過這一條,對著他漂亮又奪目的履歷看直了眼。
但我的簡歷就只是大街上隨便抓一個人都會有的差不多的簡歷,因此人家會忽略我的工作經驗和別的一切,只想著把我招進去了是不是就有機會和宋恆焉的公司達成合作了,那也正常。
手機震起來,是醫院的電話,我摁下接聽鍵,那端的護士語氣惶急。
“請問你是周難知嗎?”
去醫院的路上,路邊有人在裁掉那些長得太長的樹枝。被鋸下來的樹枝淩亂地躺在地上,光禿禿的,葉子落了一地。
“周先生,你父親的情況非常危急,可以的話麻煩你立刻趕到醫院來。”
我小時候養過那種寵物小雞,就是在市場上會有的,用一個籠子裝的四五隻小雞,我搖著陳女士的手,說我想把它們帶回去養。
陳女士一開始還不答應,等我哥說了句“我也想養”後,她才掏出錢包,對那個商販道,“多少錢?”
小雞毛茸茸的,小小一隻,叫起來唧唧喳喳的,真的很可愛。我每天睡前最後一件事和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些小雞。
但就一個星期左右,某一天我又在起床後飛奔去看,我發現其中一隻小雞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活潑地撲騰翅膀了。
“哥,哥!”我把剛洗好臉的周千澍從衛生間一路拽到客廳,“小雞為什麼不動了,是不是生病了?”
周千澍看了我一眼,又轉過頭,說,“可能是病了,得吃藥吧。”
在陽臺上晾衣服的陳女士走進來,“什麼病了,就是死了。都跟你說了不要買,這種小雞本身就很難養活的。”
我在電影裡已經有看過說人“死了”的橋段,但我還是有點費解,等陳女士進廚房忙活後,我才問周千澍,“哥,什麼叫死了?”
周千澍跑到茶幾旁,抽了幾張紙巾幫我擦眼淚,“死了就是,不會再回來了。也沒辦法回來了。”
“為什麼呢?”
周千澍稚氣未脫的臉上難得流露出苦惱的表情,“就是這樣......有人要帶它們走,它們就走了。”
又過了一兩天,剩下的小雞也陸續倒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我的眼睛很腫,但我沒再問為什麼。我能明白的事情是,如果一個東西“死了”,那無論怎麼樣都沒法挽回了,所以你只能在它死之前努力對它好一點,因為死了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