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他不需要我
“還好。”我看了一眼已經倚著周千澍的肩膀睡著的陳女士,“我媽比較累,剛剛跑上跑下繳費拿藥的,都不讓我和周千澍去。”
“她覺得自己做會更踏實點。”
“嗯,我也知道,所以我沒跟她爭了。”
我感受到周千澍的視線,抬起頭看過去,他神色平靜地看著我和宋恆焉,倒沒有上一次吃飯時那麼大的敵意了。
走廊盡頭的窗戶開著,風很大,我怕我哥又給凍出個好歹,脫下外套遞了過去。
宋恆焉側過頭,“你不冷嗎?”
“我哥身子弱,吹不了風。”
宋恆焉沒多說什麼,只把自己的外套也脫下來,披到我肩膀上。我心裡過意不去,“那你呢?”
他長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的,像紛飛的蝶翼。“我體熱。”
這個我倒是知道的,就也沒再推脫。
宋恆焉的外套材質很好,披著很舒服,我眨巴了幾下眼睛,有點昏昏欲睡。面前有個小孩要吃棒棒糖,讓他媽媽幫他撕開包裝。
我以前只有在體測時才能拿到比周千澍更好的成績。又一次在跑步時拿了全班第一,我興致勃勃地想要和陳女士炫耀,但她只是把手貼上了周千澍紅通通的臉頰,牽著對方快步往停車的地方走,回過頭對我說了聲,“趕緊上車,你哥好像有點發燒了。”
父親坐在駕駛座上,我坐在副駕駛座,一言不發。等開到醫院門口,陳女士抱著周千澍下了車,父親開啟儲物箱,拿了一根棒棒糖放到我手裡,又對我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我沒吃那根棒棒糖,但我也沒扔掉。我帶回家,放到抽屜裡,直到某次陳女士大掃除才把它清掉了。
那是很少有的,我得到了而我哥沒得到的東西。
天亮前,我被宋恆焉輕輕晃醒了。
手術成功了,陳女士腿軟得沒力氣站起來,我和周千澍都去扶她,但我的手也沒力氣,宋恆焉走過來,替我攙好陳女士。
我走在後面,看著前面三個並排的背影,意外萌生出一個很不像話的想法。他們三個看起來比我更像一家人。他們三個在一起,好像也挺和諧的樣子。
這個想法還來不及成形,宋恆焉就回過頭看了我一眼,那裡面的關切足以襯托出我方才的念頭有多荒謬。“你還好嗎,走得動嗎?”
陳女士和周千澍也跟著回過頭看我,我搖搖頭,跟了上去。
醫生耐心地給陳女士講明情況,這次手術萬幸是成功了,但病人的情況並不能說是好轉了,還是隨時要做好心理準備,醫院剛好引進了一種新型藥,是已經透過試驗的,如果陳女士同意,他們會嘗試給病人輸液......
一整晚沒怎麼睡,加上吃不下東西,讓我有點頭暈目眩。等我回過神來,宋恆焉已經走過來,接住了踉蹌的我。
我下意識看了我哥一眼,我都這麼難受,他肯定更不舒服。
果然他面色很蒼白,只不過仍然站得很筆挺。
我們在醫院旁邊找了一家餐廳,喝了點熱湯墊墊肚子。陳女士臉上的疲憊顯而易見,“恆焉啊,謝謝你。”
“沒有的,我又沒做什麼。”
他說得很輕描淡寫,好像忽略了昂貴的天價醫藥費基本上都是由他這邊來出的。他本來也不用趕來,因為他還在開會,就算他直接回家睡覺第二天照常去上班,也沒有誰會說他什麼。
陳女士笑了笑,“你和難知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他沒給你添麻煩吧?”
宋恆焉神色真摯,“完全不會添麻煩,難知性格很好,又會照顧人,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oega了。”
就算是場面話,我也還是被這一連串名不副實的贊揚搞得十分心虛,陳女士倒是滿臉欣慰,“你們過得好就行了。”
一旁的周千澍也安靜地吃著東西,沒再像先前那樣嗆聲宋恆焉。無論這是因為陳女士在旁邊,他不好發作,還是由於這漫長又難熬的一夜過去,他對宋恆焉稍微有些改觀,我都覺得挺好的。
我們現在看起來很像是那麼一回事了,我是指不像聯姻夫夫,反倒像尋常家庭的任意一對過日子的兩口子。
宋恆焉叫了司機來,把陳女士和我哥送回家,我看了看錶,這會坐地鐵去上班正好。
“你還要去上班嗎?”
如果這話不是宋恆焉說出來的,我真的會想說少爺別再何不食肉糜了,我又沒生病,只是在醫院裡待了一晚,這有什麼可不去上班的,請一天假要扣的工資可是夠我吃幾頓的。
但他眼神看起來很擔憂,我有點想笑,又有點鼻酸。
“去啊,不去誰給我發工資啊。”
“我給你。你就請假休息一天吧。”
我跟著他走向醫院的車庫,經過一家商店時我看到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臉,也沒有那麼糟,只是表情看起來不太好,嘴唇也沒什麼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