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破桎梏、尋回聲音,旁人聽著疑惑,對他來說又確確實實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他擱那裡思想鬥爭了一會兒,發出的聲音還是生澀,但能連成完整的一個詞了:“……閆裴周。”
最後那個周字平翹舌不分,翟和朔自己聽了都出神。低年級小學生一樣的水平,要他再念一句他也不願意了,除非閆裴周能保證不笑。
“可以啊。”閆裴週迴過頭來看他,眼裡滿是欣慰,腳步微停,“總算喊得有點樣子了。”
翟和朔不想理他。
鬼是喊住了,可是他們也走到建築外了,防盜門開啟後沒有多扶一下,磁吸吸回去,同門框撞上,咚的一聲巨響。
閆裴周提前捂上了他的耳朵。
臨近黃昏,閆裴周和他站在所剩不多的陽光裡。風吹過來,空氣都是鮮活的,一切的一切對翟和朔來說都是陌生的存在。他盯著被日光照得發亮的小臂看,彷彿從未感受過自己活著。
閆裴周帶他到角落裡,給他找了片空地坐。惡鬼只嘬了嘬嘴,要他見的小貓就被勾出來了。
是隻斷了尾的土貓,橘黃的花色,看著月份不大,一來就沖他們喵了一聲。
他沖動著去拉閆裴周衣袖:我聽到了。
——我聽到了,閆裴周。
“我也聽見了,”閆裴周在他身旁坐下,揀了根枯枝綁了狗尾巴草當逗貓棒,只把玩了一會就不逗貓了,反而來逗他,“你要不要也學一聲來聽聽?”
“我撓你下巴,你可以喵一下嗎。”
翟和朔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什麼。
他把臉埋進膝蓋,閉著眼拔地上雜草:討厭你。……太丟臉了。
半空中飄來閆裴週一聲笑,混著別家的飯菜香。翟和朔吸了吸鼻子,聞出是紅燒魚塊的味道。鹹香口,帶一點焦味,這樣的魚皮他一個人能吃兩盤。
惡鬼聲音溫柔,就在他耳邊晃蕩:“又沒有別的人聽見。你只叫給我聽。”
閆裴周就是很壞,實打實的壞。是鬼,卻獨獨只蠱惑他一個人的心,他都這樣努力了還調侃他。
明知是陷阱,翟和朔還是上套了。也不清楚是閆裴周給他下了咒還是他怕閆裴周真跟逗貓一樣來撓他,又或者是想多練一練說話,總之是鬼迷心竅,嘴沒管住,放了很輕的一聲出來。
“……喵。”
也不用多久,只半個呼吸的時間翟和朔就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第二反應是想扇自己巴掌,只是手才伸出來就被閆裴周攔下了。
死嘴。不過是失了理智開了個不好的頭,竟然就變得和閆裴周的一樣賤了。
閆裴周在悶笑,翟和朔不想看,猜也能猜到這只鬼肯定笑得全身都在抖。
他埋了頭。時間被拉得漫長,手邊雜草好像永遠都拔不完,到後來脖子也僵硬泛酸,他沒辦法,只能偏頭換了個姿勢,然後愣住了。
小貓不見蹤影,閆裴周只是在看他。
視線相接的一瞬,翟和朔還是下意識躲開了。其實什麼樣的他閆裴周沒見過,但好像不管過去多久,會覺不好意思的還是他。
閆裴周起了身,先丟了樹枝,再抬手往他面前晃:“還坐嗎?”
……不了。翟和朔借了他手的力爬起來,等站穩了,又很茫然地問了句,去哪?
“回家。”
見他眼裡還是懵懂一片,閆裴周無奈,往前多添了兩個字:“……帶你回家。”
翟和朔終於聽懂了。
日落之後氣溫會降。現在還是黃昏前,他的臉和吸了太陽輻射的地面一樣,一定也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