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單車駛過,鈴鐺壞了,怎樣撥聲音都粗啞。他想起某個夜晚客廳裡曾傳來的咔嚓聲響,順口問閆裴周:對了,你上次挑的薯片是什麼味道的?
閆裴周沒答他的問題也沒問上次是哪次,只是要來打岔:“可是我看你很喜歡曬太陽,七月以來被子已經曬了不少輪,桌上臺燈也很亮——”
天氣好的時候,翟和朔會吭哧吭哧將棉被搬到樓頂天臺上曬一個早上。棉被搭在電線上晾好,人類在太陽底下站著發呆,他就在幾步之外尋個地方坐下,陪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像。
通常來說,曬過被子的那一晚臨睡前翟和朔會特地將頭埋進棉被裡,深吸口氣又撥出來,那時他就在臥室牆面上睜著眼睛,當永遠不會被抓住的偷窺狂。
閆裴周也知道翟和朔的臺燈永遠開在最亮的那一檔。
他還想說“老鼠也不會直立行走”,可以用於反駁的論據一隻手數不過來,上兩隻手都不一定能數得完。
只是翟和朔看起來不願聽了,那他就寵著吧。
——夠了!
翟和朔打斷了他,沒能藏好自己的無措倉皇。
閆裴周發現了,打他重新回到公寓裡,翟和朔就變得有些喜怒無常。
是害羞嗎。
……真是難懂啊,人類的心思。
他感嘆著,沉默就彌漫下去了,翟和朔沒再搭理他。
天橋建在寬闊馬路的中間,風大,閆裴周怕他冷,脖子上圍巾已經解了下來,只等著給人纏上。
他問:“真的不冷嗎?”
翟和朔的聲音很冷,起碼比當前體感溫度要低:送給你了。我不用。
閆裴周不介意去貼他冷臉:“還在生氣?”
……沒有。
翟和朔否認了。
他學不會生氣。錯過了那個習得怎麼生氣的階段,所有的憤怒就永遠只是一瞬間的事了。
但閆裴周又確實討厭。偶爾偶爾總是要讓他憤怒一下,火氣沖上來,情緒波動一下,死人感也跟著淡掉許多。
他努力撇去所有不該存在的想法,把揹包丟給閆裴周,讓一隻鬼帶他回家:“閆裴周。我想回去了。”
閆裴周很自覺來牽他的手:“那走吧。我牽你。”
體溫不會騙人。翟和朔的手明擺著在說還是凍到了。
他很快發覺不對,鬆了手去捧翟和朔臉:“撒謊精。你的臉比我的手還要冷。”
翟和朔沒有躲開,由著他將自己雙手捂得更緊,過了橋才回頭看他,眼裡閃著細碎光芒。
閆裴周篤定那不是黃昏的倒影。今天沒有太陽。
風還颳著,翟和朔破天荒沖他笑了,眉眼都變得靈動: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的手太冷,所以才感受不到其他東西的溫度?
閆裴周沒有松開手,只是將他的手放進了外套口袋。
他面不改色:“我下次會注意,不舒服了你也要記得說。”
閆裴周不是路痴體質,單走過一遍的地方也能記得清楚。翟和朔被他帶著走到了公交站,一路思緒沉浮,根本顧不上看路,虧手被牽得牢靠才沒有真摔。
“下次”是閆裴周的口癖之一。這只鬼總是直截了當地宣佈著他們會有以後。
然而他並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