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擠。翟和朔嫌棄著,還是給鬼挪出了點位置。
閆裴周在更靠近牆的一邊,他刻意留了些距離,頭偏向陽臺的另一側,視野便沒被閆裴周佔據,只看見附近的建築、花草,主幹道上積水反光,車過時那片光就散得幹淨,全被吞進高高低低的底盤裡。
快到晚高峰時段,燈沒亮,路上的車已經明顯多起來。欄杆的縫隙裡,車和風一起流動,生生不息。
一切都在運動,車是人是,半空中的塵埃也是,生活不被允許暫停。
“有什麼特別的?往常下面的風景也是這樣。”閆裴周不明白。
他去撥一旁枯黃的葉片:“因為今天下了雨?”
不是。別瞎猜了。翟和朔沒好氣地應,徹底扭過頭去:我就是喜歡看,連這你都要管嗎?
閆裴周再見到他轉過來的臉時,忽覺空氣凝滯,翟和朔臉上流動的水痕是唯一一個時間並非靜止住的證據。
翟和朔正面無表情地掉著眼淚。溫熱的液體和他冷漠的表情疊加在一起,其實是很好笑的場景。
但閆裴周知道這時候不該笑。他遲疑著,遵從本能反應伸出手想將它們抹掉,被躲開了。
翟和朔不願意讓他碰。
今天的閆裴周不比昨天,已經明白這一整個連續的動作過程應該稱為什麼。翟和朔的漫畫裡有類似的場景,他早上才看過。配角難過了,被傷害了,清澈透明的液體溢位來些,反正這時候要有另一個角色出場起安慰作用的,無論主角配角。
然而現在出現在這裡的是他,一隻惡鬼,全劇最大的反派,沒有之一。
這就很麻煩,反派應該威脅恐嚇,讓人立刻停止不討喜的行為。而他好像不那麼樂意做這種事。
“……你不要哭啊,”他有些慌了,故作鎮定從屋裡扯了幾張紙回來,一股腦塞進翟和朔懷裡。
翟和朔抽出其中一張糊到臉上吸水,收下了他五分之一的好意。
閆裴周發現有哪裡不對了。事實上翟和朔的感受就是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人類又不會因為掉幾滴眼淚就脫水死掉,但一看見這種表情,他牙齒就變得酸軟,喉嚨也幹得發慌。這種感覺又算怎麼一回事?
要怎麼哄。
閆裴周不懂得何為安慰,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安慰,但行為先於意識調控,他的手已經無意識地抓住了翟和朔的手。
一隻脆弱的很容易溢位血來又偏偏創造過很多奇跡的手。
他抓緊了,看翟和朔沒什麼反應,也可能是沒反應過來,當下便決定小懲大誡,張口咬了下去。
後來他想,也許是這時翟和朔的臉太濕了,他預判出不太好親,於是才轉向了另外一個目標。
……
翟和朔懵了。
他的手很快被放開,和被捉住前相比,面上唯一的變化只是多了個新鮮的咬痕。
閆裴周沒有尖牙,也不是吸血鬼體系出身,所以沒在他掌心裡鑽出兩個齊整的血洞,只留下擦也擦不去的潮濕的感覺。
以痛易痛。
他氣得想笑,想罵閆裴周是不是有病,話沒蹦出來先意識到這不該是個疑問句,閆裴周就是病得比他還喪心病狂還不可理喻。
手心黏黏糊糊,分不清是究竟汗水還是幻覺,愛情線和生命線交叉的地方正好是咬痕的中心。翟和朔忽然就無話可說了。
在他的見證下,閆裴周發明瞭一種全新的治療方法。這只鬼一咬,那些他無法言說的壓抑情緒就從凹陷處逃出來,再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