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夫問你,在學校有沒有表演什麼經典劇目?”
“還沒呢,”林思弦否認了,“現在大二,基礎課比較多。”
姨夫問:“話說回來,你們學校的女生都長得很好看吧?有沒有喜歡你的啊?”
呂老爺子略蹙眉:“關注這些,太俗。”
姨夫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即找補:“我是看到思弦馬上都快到法定年齡了,突然感慨,當年林總跟清姐結婚時,您老爺子在婚禮上當場題字,所以這樁婚姻才能夠和和美美到今天;到時候思弦結婚時,您再出山,再庇佑一段婚姻。”
這番話還算有水平,呂老爺子很滿意:“按照規矩,應該我指導林泓題字。”
這在半山別墅裡屬於很平常的對話,但不知道具體哪個字突然讓林思弦眩暈。
“原來如此,”林思弦嘴角上揚,平靜道,“真是辛苦您,畢竟他兩個孩子,您還得指導兩次。”
——這是林思弦那年冬天印象深刻的第二件事。
那時的他什麼都沒顧慮,滿腔鬱結找到火星,燎原之勢席捲心底。很多年後他才知道,這句話是林泓對他們二人徹底深惡痛絕,以至於最後毫不留情的原因。此刻的林思弦無知無覺,只是突然厭倦了這一切。
那晚半山別墅雞犬不寧,一群人對峙到深夜,呂老爺子趁手摔了姨夫的茶杯。沒能待到除夕,他們三口人被連夜趕出別墅,上車前林泓突然對他說:“林思弦,你跟你媽媽一樣自以為是。你以為說這句話會有什麼影響?呂孝棠自己多少情債,他今天生氣不過是這事兒鬧到臺面上難看。”
“是嗎?”林思弦無所謂道,“既然這句話沒什麼影響,你在生什麼氣?”
林泓坐自己的車離開。林思弦抬頭看見今天一言不發的呂如清。她安靜地站在那裡,林思弦不懂她的眼神,不是憤怒,不是斥責,只是一種稀薄的悲哀,與身後夜色融為一體。
那年除夕,林泓首次跟他新的家庭一起度過。呂如清的房門緊閉,一次都沒出來過。
林思弦不想再待在亭水榭,沿著街邊亂走。這種日子沒有任何店鋪開門,林思弦最後走到了當年他把自己卡進桌腿的便利店門口。
便利店也沒開,但是門口那幾張桌椅還在,林思弦盤腿坐在上面,再度感嘆今年是真的很冷,他點煙的手都顫得不行。零點的時刻,附近有人偷放煙花,看得人恍惚。
又過了一小時,林思弦鬼使神差給陳寄打了一次電話。令人驚奇的是,消失很久的陳寄這次接了。
“喂?陳寄,你前幾天到底為什麼不理我?”林思弦立即指責。
陳寄沒有說話。
“你在哪?你家裡人睡了嗎?”林思弦報了個地址,“睡了你出來找我,快點,我給你一次贖罪的機會。”
說這句話時林思弦心裡沒底,陳寄既然能不回訊息這麼久,這次也不一定會聽他話。
不過半小時後,他還是再一次等來了陳寄。
陳寄把車停到旁邊,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為什麼在這?”
“跟朋友玩,他們回家了,”林思弦說,“司機也回家過年了,打不到車。”
大概是剛才騎車消耗體力,林思弦感受到了陳寄的熱氣,他伸手觸碰到陳寄的手背,好暖和,不自覺又握得更緊一些。
但這次陳寄沒有再任他放縱,另一隻手按住他作亂的手腕:“林思弦,你到底想幹什麼?”
果然是戀愛了。
林思弦想。他笑了一下:“因為覺得逗你好玩,不然還能是什麼?”
“是嗎?”陳寄說,“準備玩到什麼時候?”
“當然是我覺得玩夠了的時候,”林思弦說,“不過既然你——”
他話沒能說完,因為陳寄突然俯身下來,右手兇狠地按住他後頸。林思弦霎那間感受到有什麼覆上自己雙唇——這也許不應該算一個吻,沒有任何纏綿繾綣的意味,彷彿一把刀折磨他的唇齒,而頸後的力度更加暴烈。林思弦兩處都疼得要命。
等陳寄放開他後,林思弦嘗到一點血腥味。
陳寄又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看他:“夠了嗎?”
這是當年林思弦印象深刻的第三件事,也是林思弦至今覺得那個冬天無比嚴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