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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夏到家的時候,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疲憊,這兩三天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精氣神,甚至不足以支撐她與王巖見上一面。
相比談判結果,裴知夏的檢查結果倒是相對樂觀,吃幾個月藥看hpv能不能順利陽轉陰,遵醫囑外用保婦康栓,內服幹擾素、補硒片和增強免疫力的牛初乳片。
至於談判,雙方都想要鳶鳶的撫養權,爭議點主要在鳶鳶的撫養權上。鳶鳶作為28歲以內的孩子,一旦涉及訴訟,法庭主要考慮哪方帶孩子多、哪方條件好、孩子目前哪方在帶。
局面對裴知夏而言很是不利,她只有她對孩子的付出證明,沒有收集到王巖不適合撫養孩子的證明。而王巖不僅經濟條件好,還是願意花時間陪伴孩子的那類父親,勝算很大。
大概是雙方事先都接受過律師囑咐的原因,談判場景頗為滑稽,兩名律師忙著代表當事人唇槍舌劍,兩位當事人卻坐在旁邊各懷心事,一言不發。如果不看他們臉上烏雲密佈的表情,無動於衷的兩人竟然有點像這場鬧劇的觀眾。
雙方各執一詞,最終觀點也沒有達成一致。律師的職責已經完成,起訴的流程太長,兩位當事人都不願意就這樣宣告談判的失敗,終於平心靜氣地單獨聊了一會兒。
涉及孩子和財産分割的成年人談判離婚,提及愛恨是一件幼稚又無望的事情,更何況數年的婚姻裡,他們倆早就不再談愛了,婚姻到後期考驗人性,全憑良心。人在有餘力的時候才會琢磨著報複,裴知夏這會兒只想拿到女兒的撫養權,已經沒有精力去恨去報複王巖了。
“真可笑!沒想到兒童節做父母的沒人陪鳶鳶過,反倒是湊在這裡談離婚。”先開口的是王巖,一開始就站在道德制高點譴責,彷彿這樣的局面是裴知夏造成的。
裴知夏聞言奇怪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是你說要速戰速決非要今天談嗎?兒童節我昨天就陪她過了,遊樂園沒什麼人,她玩得更開心。”
“呵!我把日子定在兒童節是因為好幾天沒有見鳶鳶很想她,誰知道你心這麼狠,兒童節都不帶女兒出門,把她一個人不知道扔在什麼角落。”
“...”
裴知夏覺得王巖有刻意激怒她的嫌疑,她事先已經和律師捋過邏輯,這會兒不想和他彎彎繞繞地兜圈子,也不再糾結於王巖為什麼和她搶孩子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直擊重心:“你會再婚嗎?鳶鳶是不是很快就會有新的媽媽?”
王巖撥出一口煙,對裴知夏這種明顯帶著圈套的問題感到無語,他當然不會蠢到回答這種涉及婚外戀情的問題,反問裴知夏:“你呢?你什麼時候再婚,繼父猥褻繼女的事情可不少。”
“你怎麼不提繼母虐待繼女的事情?你確定你離婚後的新女友能善待鳶鳶,表面上她肯定會看在錢的份上對鳶鳶好,背地裡呢?”
王巖在煙灰缸裡抖落煙灰,低著頭看著那支煙,情緒和星火一樣明明滅滅,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色冷若冰霜:“所以我給過你另一個提議,對我們和鳶鳶都好,但你td非要和我離婚!”
有的人三心二意,卻同時也是懶得挪窩的動物。王巖流連外面的野花,卻也記得家裡的安樂窩,他一直以來都沒有離婚的打算。戀愛的激情褪去,裴知夏的可愛之處也漸漸變成了難以忽視的缺點,王巖認為他忍耐能力尚可,還沒到不能為了女兒繼續容忍的程度。
沒想到裴知夏因為他在婚姻裡開的一點兒小差,就上綱上線。她像是他媽看的那些狗血電視劇一樣,得知他出軌的訊息發瘋似的打他撓他,抓了他好幾道血痕,忒嚇人了。
上一次談判裡,面對著衣衫淩亂、歇斯底裡的裴知夏,王巖本就只有一丁點的愧疚感立刻消失得一幹二淨,他冷冷地給裴知夏甩下兩個選擇。出乎王巖的意料,裴知夏選擇了他覺得她完全不可能選擇的選項。
盡管如鯁在喉,王巖卻還是強迫自己花十分鐘接受離婚的可能,就像他當初消化裴知夏懷孕的資訊一樣迅速。
王巖承認他的骨子裡暗藏著濃烈的冒險精神,平時按部就班地按既定軌跡飛行,一旦出現重大意外反而刺激了他那根緊繃的神經,結婚就結婚,離婚就離婚,hatever,決定只在一瞬間並不代表決定不正確。
只是離婚這件事到底涉及鳶鳶的撫養權,王巖還是沒辦法爽快放手,他固然渴望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兒子,卻也偏愛裴知夏為他生的這個機靈又可愛的女兒。
脫離愛的濾鏡和自我洗腦之後,裴知夏差點被中年男人的自戀和油膩逗笑,能把不離婚說成一種恩賜也是一種本事。
裴知夏一直在默默背誦著談判前律師給她列的三條法則,她不能刺激王巖,不能不能不能!默唸三遍後裴知夏抿直唇角,轉移話題打感情牌:“鳶鳶很黏我,這個年齡的孩子都需要母親的愛護。我比你更會帶孩子,我也不會拒絕你履行法律規定的探視權。”
王巖忙著吞雲吐霧,對她的話術油鹽不進:“裴知夏你放心,我有錢請育兒嫂,專業人士比你更會帶孩子。而且我很大方,就算你輸了官司,我也不會拒絕你履行探視權的。”
聽到這裡裴知夏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她刻意扭頭平複了一下情緒才繼續往下說:“我只會有鳶鳶一個孩子,所以我這輩子都會對她視如珍寶,永遠不變。”
“不只是身體條t件不允許,我還對生孩子這件事産生心理陰影了,午夜夢回都是生完孩子那段時間破爛重組一樣疼痛的身體,我也不想有別的孩子分散我對鳶鳶的注意力,所以我以後肯定不會再生孩子的。”
王巖可不是裴知夏,會相信這種無聊的口頭承諾,他聞言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臉上的冷漠像對照組一樣無聲嘲諷裴知夏的天真。
他重重地按熄了快燃盡的煙頭,聲音有些含糊:“別傻了,我如果和你說一樣的話,你td會相信嗎?裴知夏你是三十歲,不是十三歲,我當年勾勾手指就能把你帶上床,就你這腦子以後會沒其他孩子?”
“還有,我查了你手裡信用卡,沒有酒店的消費記錄。你這些天都住哪?朋友那裡?大部分朋友都只能維持表面友善,實際上沒幾個人能受得了你這種離異帶娃的朋友。我勸你還是快點把鳶鳶還我,別離個婚最後連朋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