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阿今?”周茉留意到他難得怔愣的樣子,“你認識他嗎?”
郭彥今收回視線,低垂著眉眼自嘲一笑:“沒有,就發現他手上的表還蠻好看的。”
商務場合的配飾其實是社交工具,用於標識身份地位,劃分圈層。周茉沒看清楚方硯戴的是什麼表,但想來在方程集團高層任職的方硯只會比他的弟弟方羨更加註重著裝配飾。
周茉不是聽到這種暗藏著慾望的話就能為男人一擲千金的富婆,她聞言只是輕輕地笑了笑:“讓鳶鳶給你畫一個獨一無二的。”
“好呀!我一會兒和護士妹妹借筆,鳶鳶給我畫一個好不好?”郭彥今順著周茉的話接下去,彎下身子去徵求鳶鳶的同意,彷彿剛剛的話只是隨口一提,毫無目的。
鳶鳶對有人主動當她的模特樂意之至,還伸出兩根肉乎乎的手指頭,和郭彥今討價還價:“阿今哥哥,我要畫兩個表。”
“好好好,就是你能不能只畫一隻手?我比較虛榮,一隻手戴兩只表好不好?”郭彥今考慮到一隻手比較好洗,和鳶鳶還價。
鬼精靈鳶鳶卻沒一口答應他,反而問他:“什麼是虛榮?”
“虛榮就是...一種不好的行為...反正鳶鳶不能學。”面對貶義詞,郭彥今顯然還是知道分寸的,沒有教壞小朋友的打算。
鳶鳶眼珠子一轉,並不準備罷休:“可你不告訴我具體是什麼,我怎麼學呢?”
“那就太好了,你不知道就不用學,也就不會有這種不好的行為。”郭彥今深諳糊弄大法,和鳶鳶開始繞邏輯問題。
見電梯門開,他重新伸手,虛攏著周茉和鳶鳶往前走,嘴裡還不忘提醒注意力不集中的鳶鳶:“鳶鳶,注意看路!”
電梯門開合,手上畫著四隻手錶的郭彥今雙手抱胸,跟在周茉和鳶鳶身後出來。
推拿後的周茉周身舒暢,恨不得原地打一段八段錦。她站在門診大廳裡和郭彥今道別:“今天辛苦你啦,真的很謝謝你,送禮物、做飯,還陪我看病。”
周茉沒想好怎麼還欠的人情,也就沒有提及怎麼回報他的事情。他們是朋友,但不是那種不計較得失的朋友,所以人情是一定要還的。
“沒事,下次你想吃家常菜,我們還可以搭夥,你負責買食材我負責做飯。”郭彥今眉宇飛揚,好像有人搭夥吃飯是一件讓他十分愉t悅的事情。
人小鬼大的鳶鳶插話:“我負責畫虛榮手錶!”
這話一出,兩個大人都笑了,郭彥今臉上的笑容更是無奈,他的雙手至今仍然在交叉胸前沒放下來過。
不得不說,上天十分公平,鳶鳶的數學邏輯能力表現出很強的天賦,但在繪畫方面就屬於一言難盡的程度。她的藝術作品,屬於郭彥今沒辦法坦然露出手腕,但洗掉又怕傷害到鳶鳶幼小心靈的程度。
“好吧,我已經有四塊手錶了,下次鳶鳶能不能負責點別的?”郭彥今低聲下氣地和鳶鳶商量,眼波流轉,撒嬌的意味蓬勃欲出。
如果他的對手是個美少婦,肯定會吃他這一套,然而郭彥今現在的對手是五歲的不講道理的王鳶小朋友,她撒起嬌來只會更加驕橫,更加具備殺傷力。
鳶鳶撅起嘴來,粉嘟嘟的唇上足以掛上一個茶壺,一字一頓地拿捏他:“不可以哦,阿今哥哥,我很喜歡畫手錶!”
郭彥今能有什麼辦法,為了那句甜滋滋的哥哥也只能心服口服地認栽:“好的,鳶鳶說了算!”
周茉帶著鳶鳶坐上網約車回家的時候,郭彥今頂著大太陽站在原地和她們道別。隨著汽車的啟動,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車窗外,像是烈日下一閃而逝的抓不住的光影。
與此同時,手機螢幕彈出新的資訊:[帶著小朋友我不放心,到家記得吱一聲~]
周茉看到了但沒回,準備等到家再回複這條資訊。
她隱約覺得他們之間的舉措超出普通朋友的範疇。當然,這只是周茉以為,指不定郭彥今對誰都這樣,不過這就不在她管轄範圍內了。
郭彥今待人接物方面表現得很熨帖,但就是太過體貼溫柔,導致周茉腦海中那根弦一直警惕。荷爾蒙逼近時發生的心跳加速難免讓人沉溺,任誰也禁不住那樣一張青春洋溢的臉流露出的頑皮和溫暖。
但與此同時,周茉也清楚自己的斤兩,她的性格並不能很好地應付這種疑似中央空調的海王。成為網裡的魚,也就意味著陷入貪嗔痴,沒過幾天她可能就會因為強烈的愛恨和郭彥今鬧掰。
更何況周茉始終覺得郭彥今有一種假面感,像是一個虛擬的紙片人男友,你喜歡什麼樣的人,他就把自己擬造成什麼樣的人。這和她所習慣的真實和放鬆,背道而馳。
周茉是很固執的那類人,大部分時候循規蹈矩稱得上沉穩,極少一部分時候離經叛道,但叛逆起來沒有人能管得住她。因此她討厭事情不受控,討厭陷入愛恨情仇,討厭被情緒牽著走。
她和方羨相處了近十年,早已熟悉對方的習性,不用費心思去找話題,不想說話就不說,不用琢磨怎麼討好對方,不高興就鬥嘴吵架,吵架了也會莫名其妙和好。和方羨目前這種誰也不那麼在乎誰,隨時可以放手的關系,讓她感到平靜和安心。
這樣穩定的關系即將走到盡頭,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周茉心底會悵然所失。但這樣的惆悵如夏天的風,拂面而過,尋不得蹤跡。成年人只篩選不改變,周茉相信他們都會找到更合適的下一任,開啟南轅北轍、各自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