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的手機裡藏著無數的隱私和秘密,僅靠一部手機就完全可以追溯完這個人的生平事跡。周茉剋制地盯著地板,不敢把視線往他身上瞥,生怕他下一張照片又劃出些她不應該看的東西。
郭彥今按熄手機,面無異色,甚至還有心情自吹自擂:“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找私教訓練的成果呢!”
“這樣啊?控制飲食應該蠻辛苦的。”周茉曾經也追求過馬甲線,大概瞭解健身房教練的訓練和飲食計劃,她迅速忽略心底那一點異樣,順著話題大大方方地回答。
郭彥今正想說什麼,就聽見裴知夏在裡面喊周茉的名字。
兩人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這樣大半夜地杵在門口很久了。
郭彥今識相地主動和她揮手道別:“你朋友喊你,那我先走了,晚安。”
“拜拜!”
目送郭彥今離開後,周茉反鎖大門,循著聲音在公共洗手間找到裴知夏,出聲詢問:“夏夏?”
“你有沒有卸妝水,我忘記帶了。”
隔著鏡子,周茉望向裴知夏因為一整晚哭泣而脫妝又浮腫的臉,確認她眼裡只是通紅,沒有隱忍的淚光後,很快就別開了視線:“有的,你稍等一下。”
等周茉找出卸妝水和化妝棉給她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問候她:“你和王巖談得怎麼樣?”怕給她施加壓力,又著急忙慌地找補,“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我就是有點擔心你。”
裴知夏垂著頭往卸妝棉裡倒卸妝水,抖著唇開口,聲音嘶啞又難聽:“談崩了,他一開始不承認他出軌,我拿出體檢報告後,他還倒打一耙,質疑我在外面亂搞。”
裴知夏似是失去照鏡子的勇氣,一直垂著頭不看鏡子,拿著卸妝棉,一點點地抹去臉上混著淚痕斑駁得不能看的妝容:“後來我給他甩了他撩騷的聊天記錄,他才啞口無言,終於理直氣壯地承認他就是出軌了。”
“可能是對他還抱有期待吧?我很可笑地非要一個理由,非要問為什麼。”
“他t數落了我一大通,說我太驕縱不夠體貼,說他家幾代單傳,我不願意給他生兒子,說我肚子上的妊娠紋讓他失去性慾...其實我們吵架並不算頻繁,我竟然不知道他對我有這麼多的不滿。”
裴知夏用卸妝水卸去幾個小時前特地用來武裝自己的妝容,完整地展露出一張蒼白的黯淡無光的臉。
她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的素顏:“我今天下午照鏡子覺得自己像鬼一樣。”她無聲地笑了笑,嘲諷一閃而過,“可是明明上兩個月我做完醫美照鏡子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和大學的時候沒什麼差別。”
裴知夏轉過身,對著周茉掀開上衣,露出她肚皮上的妊娠紋。
記憶裡裴知夏好像生完孩子之後,再也沒穿過露肚皮的短上衣,周茉是第一次看到她身上的妊娠紋。
藉著洗手間的白熾燈,周茉垂著眼睛仔細觀察。裴知夏肚子上確實有一些銀白色的紋路,但周茉感覺她身上的紋路還算輕微,更像是膝關節常見的生長紋,並不像她之前網上看到的那些溝壑縱橫、又黑又深的嚴重妊娠紋。
有人認為妊娠紋是母親的榮譽勳章,周茉卻並不認為這是值得吹噓的,因為這是生育損傷的痛苦痕跡。換位思考,如果她是裴知夏,根本沒辦法忍受生育損傷成為丈夫有一天拿來刺傷她的利器,那該是多麼錐心的疼痛啊!
周茉掀起眼皮回望裴知夏那張憔悴的臉,聽見她用嘶啞著聲音繼續往下說:“你也知道的,我很愛美。所以當時做完修複手術之後,我就去做去除妊娠紋的醫美了。我怕他嫌棄我,在身材沒恢複好以前,甚至都沒有和他做過。”
“夏夏,是他對家庭不負責任,是他犯賤。你千萬不要相信他這些pua的理由。”周茉掐著裴知夏的肩膀,義憤填膺地和她強調。
裴知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眼神空洞,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當年生鳶鳶的時候給我的身體造成太大的損傷,漏尿、站立彎腰卻沒辦法夠到地面...我做了那麼多修複手術,他也是知道的,甚至還責怪過我那麼折騰,說他媽媽當年生他怎麼沒有那麼多事情。”
“孩子的事情,我之前就和他商量過,我理解他想要兒子,所以我不是不生,我只是身體不好想多緩幾年。”
“當時他答應我說好,怎麼現在就變成我不願意生了呢?”
一股可怕的窒息感拖拽著周茉,未婚未育的她成功跟隨著裴知夏的語言描述,沉浸到了這段無望的婚姻裡,像是下一秒就要溺斃在缺氧的黑色海洋中。
她不知道自己能為朋友做些什麼,只能攬著她的肩膀幹巴巴地重複:“夏夏,你不要被他pua了,你沒有問題,是他為他出軌的行為在變著花樣找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