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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至少會裝一裝,求我原諒他。沒想到他說他只是在婚姻裡開了會小差,這對男人來說很正常,他已經很努力想給鳶鳶一個完整的家庭了。現在他把選擇權給我,要麼我忍氣吞聲生個兒子,和他繼續過下去,要麼我們就離婚。”
裴知夏想到什麼,居然還笑了笑,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下來:“他還很好心地建議我不要選第二條路,因為他大部分財産都是婚前財産。”
周茉知道王巖如此有恃無恐和傲慢的原因,他在這個家裡掌握著經濟命脈,也就是捏住了話語權。一直以來,是裴知夏像莬絲花一樣依附纏繞著他。
而離婚這件事,在當代婚姻制度下,永遠是誰著急離婚誰就脫層皮。顯然,王巖不會是忍受不了現狀急於離婚的那個人。
“一次不忠,百次無用。”周茉覺得到這個份上,裴知夏根本就只有離婚這一條路可以走,攥著她肩膀的手逐漸用力,終于堅定地說出她的心裡話,“這次是hpv病毒,那下一次是什麼呢?梅毒和尖銳濕疣嗎?你這一次的體檢結果都還沒出來,還要拿自己的身體賭下一次嗎?”
“離開他吧,裴知夏。”
裴知夏已經穩定了一段時間的情緒,又因為這句話驟然崩潰,她似是連站立都無力,痛苦地彎下身子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我坐在那個我一點一滴親手佈置的房子裡,完全喘不上氣,想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要離開他。可是這時候我卻發現,我竟然無處可去,那麼多的東西不知道要帶到哪裡,我和鳶鳶的未來又在哪裡?”
“離開他,我竟然就沒有家了。”
“我沒有家了...”
“我爸說除去出軌,王巖算得上是很不錯的丈夫和父親,會賺錢會帶孩子,男人都是這樣三心二意的,我再找也不一定能好過王巖...他還說我如果有本事離婚,就有本事自己過日子,別想著拖累他們。”
“原來選錯了男人,我居然連孃家也回不去了...我真的沒有家了茉茉...”
對於一部分女孩來說,結婚典禮在得到“圓滿結果”的同時,也意味著失去。她們被父親像是物品一樣交到另一個男人手裡,如果自己不能獨立,從此身後就再也沒有退路,更別提虛無縹緲的安定感。
周茉的腦海裡瞬間回憶起一些過往的畫面,嘆息一聲,蹲下身子凝視著無助的裴知夏,拉開她捂著臉的手,伸手小心翼翼地拭去她掉下的眼淚。
“不會的,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周女士,也就是我媽媽的事情嗎?...我從小就沒有爸爸,是因為我生下來沒有多久,她就發現我爸爸是個會賭博和家暴的混蛋,所以她果斷地和他離婚遠走他鄉了。”
“周女士忙著賺錢維持生計,所以我是寄宿在隔壁阿婆家長大的,後來小學開始可以寄宿,周女士就把我放到寄宿學校。雖然周女士會直接告訴我,她愛自己勝過愛我,我沒有在蜜糖一樣的愛裡長大,但她也靠她的努力把我養大,給了我一個遮風避雨的家,讓我週末從學校離開的時候還有家可以回。”
斷了線一樣的淚珠周茉怎麼也擦不完,她只好耐心地循循善誘:“夏夏,你比周女士更愛你的女兒,你只會比她做得更好,你會有自己的家的。”
“一輩子太長,我不敢和你承諾會一直幫扶你,但短暫幫你度過眼前的困境還是沒有問題的。”
“夏夏,你不能因為看不清前路,就在人生的交叉路口停滯不前。”
回應周茉的是一片更洶湧的嚎啕大哭,裴知夏抱著她,如同終於找到巢xue的小鳥,撲騰在熟悉的羽翼下委屈地痛哭。周茉撫著她的背,無奈地小聲提醒她小聲一點,以免吵醒客臥裡還在睡覺的鳶鳶。
次日周茉一臉睏意出門上班的時候,裴知夏正帶著鳶鳶坐在餐廳吃早餐。
周茉盯著裴知夏那腫得像是被人打了兩拳的眼睛,心道果然是為母則剛啊,這副鬼樣子還能爬起來給孩子做早飯。
“茉茉姐姐,你沒睡醒嗎?要和我們一起吃早餐嗎?”鳶鳶瞥見周茉靈魂遊蕩一般的虛浮腳步,歪頭發出困惑的疑問。她不明白為什麼家裡的兩個大人,一個眼睛腫了,一個走路都發飄。
周茉捂嘴打了個哈欠,擺擺手:“不用了,我要出門上班,你們自己吃吧。”
別說早餐,周茉連午飯都困得不想吃。年紀大了,周茉不得不服老,年輕的時候熬夜通宵一宿都沒事,現在臨近三十歲,只睡三小時就感覺要去icu報到了,喝了咖啡一早上還是神思恍惚,甚至懷疑自己會因為那點兒咖啡因猝死。
午睡完爬起來的時候,周茉才覺得活過來一點點,下樓摸魚在便利店啃三明治的空隙,她才想起重要的事情。
[近期我家有朋友借住,你別過來了,不太方便。]
這條資訊的收件人當然是她那個有和沒有一樣的男友,方羨。
接著周茉又給裴知夏發去資訊,問候她今天狀態。
裴知夏昨天和她提了,她和王巖昨天聊得很潦草,王巖只說可以接受離婚,沒有和她提過鳶鳶的撫養權的問題。為了以防萬一,她這段時間都不會送鳶鳶去幼兒園,今天會帶著孩子四處逛逛,下午會去律所諮詢律師。
這兩條訊息估計不會這麼快得到回複,周茉安心地放下手機,專心致志地啃著手裡的三明治,透過吸管啜飲冰涼的盒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