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宰,太宰治。”對面的人似乎因為她苦惱的微表情稍稍鬆懈,“單身,而且從來沒有戀愛經驗。”
……異世界那些邀請其他小姐殉情的可都不是他。
大概是他實在太過侷促,雪野夕並沒有更進一步地詢問什麼。
因為她總感覺太宰先生緊張得快要上吊了。
真是奇怪的錯覺。
唔,但自己的表現好像也沒那麼好……剛剛那一大段對話倒全成了她見色起意的證明。
店員適時送上兩杯咖啡,他們各自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看起來拼命想要找出一個合適進行下去的話題。
為了掩飾尷尬,雪野夕連忙從旁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雜志翻了兩頁,匆匆掃過其中一欄小故事。
柔滑的香熱咖啡緩解了雨絲帶來的含義,剛翻開的雜志上還帶著撲面而來的濃鬱香氣,與紙頁上濃鬱的綠色相配,觸目便覺眼前一亮。
太宰治還在糾結不安,他似乎很想脫下外套遞給她,但又覺得自己冒昧,因此有些坐立難安。
“我不冷了。”雪野夕趕緊輕咳一聲,“……咖啡很不錯,這裡的故事也很有趣。”
“那就太好了。”他看著她微笑了一瞬,眼睛裡好像有霧氣騰起,“可以給我講講……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嗎?”
“唔。”雪野夕概括,“大概是說一位年輕的先生,獨自一人住在一片美麗的森林裡,森林裡的景色很好,又有他所需要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片森林,也不知道這片森林由誰種下,但他覺得,自己已經愛上了這裡。”
“然後呢?”太宰治情不自禁地追問,他的視線對上雪野夕蒼綠色的眼睛,彷彿其中真的有一片吸引著他的森林。
“突然有一天,森林消失不見了,而年輕人在一間雪白的房子裡醒來。”雪野夕讀出最後一段話,“‘恭喜你。’醫生說:‘我們終於治好了您的幻想症。’”
原來世界上根本沒有屬於他的那一片森林。
聽完這個故事的太宰先生臉色慘白,慌亂地低下頭,面前的咖啡杯中暈開一抹小小的漣漪。
大概是他發梢上的水珠滴落進去了吧。
“人無法只靠幻想或者虛假的記憶活著。”雪野夕總結,“這也許就是這個故事想要告訴我們的道理?”
“……小姐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明明在問問題,但太宰先生卻緊緊地攥住雙手,甚至不安地咬著嘴唇,當這個有些許雜亂的問題被他問出來時,雪野夕甚至覺得他有些像迫切地想要知道審訊結果的死刑犯。
——究竟是迎來最終的死亡,還是暫時得到死緩。
“他當然有一片森林。”
雪野夕於是回答他:“腦海中的森林……就算不是真實存在的,但總歸是為他帶來了慰藉,這麼算起來,說不定‘森林’才是他的良藥。”
“是麼?”對面的人失魂落魄地握住咖啡杯柄,一飲而盡,硬是展露出了喝酒的氣勢。
但他的手白皙修長,神情又實在憂鬱,就連這種略顯豪邁的動作也讓他做出一副失意味道。
“獨屬於他一個人的森林……”
將杯中濃鬱又苦澀的咖啡嚥下,他小心翼翼詢問的聲音似乎還帶著幾分哭腔,“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的伊甸園嗎?”
……還挺像一隻被雨打濕的貓咪。
“但這個故事裡的‘森林’,其實是這個年輕人自己種下的,不是嗎?”
窗外的雨沒有停下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身邊的玻璃上起了一層濃厚的霧氣。
雪野夕伸手在玻璃上畫了三筆,一個笑臉成型,又馬上因為水珠滴落變得不倫不類。
“嘖。”她遺憾地收回手,“居然越下越大了。”
“小姐住的酒店在哪裡?我送您回去。”太宰治猛地站起來,還不忘小心翼翼地收攏懷裡粘上一點塵土的繡球花。
雪野夕:“……你怎麼知道我住酒店?”
“小姐的手機上有入住資訊提示。”他低頭致歉,“也許我在您回頭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再也忍不住想將目光全部放在您身上了吧?”
他主動走在雪野夕身側前半步,替她開門撐傘,“小姐,不要淋濕了。”
雪野夕與他光芒暗淡的眼睛對視一瞬,他主動移開視線,睫毛垂落向地上淺淺的水窪。
“好冷。”她這次主動進入他的傘下,“我還以為橫濱這個月份不會這麼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