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就好啦,快點回酒店吧,本小姐可不想明天一早收到你在橫濱失蹤的訊息,聽說這裡的【port afia】非常猖獗呢……”
“嗯嗯。”她一一答應下來,雨幕好似隔絕一切聲音,傘下的短暫邂逅就像是一場午後小憩,轉眼間消失不見。
結束通話電話,雪野夕又覺得有些好笑,她輕輕轉動手中的傘,有幾滴雨水被掃落在手中的花瓣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轉過身——
身後三米之外,戴著紅圍巾、大衣下擺還在輕輕晃動的男人正透過傘邊緣滑落的雨滴注視著她。
細雨濛濛,他們中間阻隔著淺淡的水霧,還有細弱的春風。
而他看過來的神情就像是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哭泣。
雪野夕難以描述這位陌生先生彷彿玉髓被雕琢殆盡的形容,尤其是纖長睫毛下的眼神,也許那是朦朧的雨絲在彙聚,最終成為他鳶色眼眸中的霧氣;又或許那是迷失方向的星星墜落在蝴蝶翅底,後來凝聚為一片月色下的湖泊。
即使這片夜晚的湖泊其中之一被主人有意地以繃帶包裹,也足以使人想象得更多。
黑沉又脆弱的氣質,讓她下意識想到被漆黑天鵝絨布包裹的魯伯特之淚——像水晶般引人矚目,又在被捏住弱點時眨眼間粉身碎骨。
……還是說難道自己剛剛旋轉雨傘的時候,把水珠甩在了他的高定西裝上?
但這種時候穿著這麼一身衣服在雨中漫步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太宰治沒想到她會回頭,誠然雪野夕一落地橫濱,他就收到了訊息,但握住手機的手直到現在也僵直到沒辦法打出一個字元。
反而是對方那句“我到橫濱啦,要見一面嗎?”還停留在通訊末尾,也是這六年來他唯二沒能做到秒回的資訊。
……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卑劣幻想不是嗎?在記憶中,“太宰治”和雪野夕曾經在咖啡店相遇、因店員的失誤結緣;在一場刀光劍影的陰謀中、與危險同行;在浪潮之前並肩而立、一同注視著被烏雲遮蔽的天空;也曾在雪月下望著窗外寧靜的森林、隨意地在棋盤下落下棋子;更曾在一切結束後共同登上航船,前往幸福的彼方。
這一切的經歷是太宰治的,卻又不是他的。
“抱歉。”
“抱歉。”
兩聲一模一樣的語句從兩端隔著雨幕交彙,模糊得竟然像是渾然一體。
“您的衣服不要緊吧?”雪野夕主動走近那條灼眼的紅圍巾。
即使它的主人比它更加奪目。
耀眼到可以輕易在他人心上留下紅痕。
對方呆愣在原地,看著她一步步靠近,直到雨水送來繡球花柔雅的香氣,太宰治才像個上好發條的玩偶一樣,僵硬地點了下頭。
“我很好……小姐。”
對於如何稱呼,他似乎顯得手足無措而又沮喪。
雪野夕有些奇怪,但無法看出更多訊息。
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讓彼此都有些微妙的尷尬。
“那個……”他們之中更加外向的雪野夕伸手,從自己懷裡的繡球花束中抽出幾枝花期正好的,那些淡粉色的花極快地穿過雨幕,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被雨點打濕,最後來到太宰治面前。
灰暗的傘內一下子多了點溫柔的色彩。
“送給你。”雨水順著她的手和衣袖流淌下去,但那無損眼前之人的光亮。
“送、送給我?”太宰治看著眼前的繡球花,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現出些許虛幻的記憶。
“這位先生……你很冷嗎?”雪野夕有些疑惑,為什麼她看見對方形狀優美的嘴唇在微微顫抖?
而且看上去非常蒼白,還有些本不應該屬於他的幹裂痕跡。
仔細看,他的眼下好像也凝聚著些許青黑色,在光鮮亮麗的衣著與寶石般耀眼的容貌映襯下就顯得格外紮眼。
太宰治快要被她的注視嚇得倒退幾步,可手好像不聽使喚,近乎狼狽地將那幾枝繡球花抓在掌心。
甚至於他那修長的手在竭力握緊的同時,又過度擔心傷害到柔軟的花瓣,到頭來竟然開始微微痙攣起來。
蒼白的繃帶與寬大的花葉、簇生的花朵交織在一起,竟讓他看上去像是個只在雨中花裡誕生的精靈了。
還好自己戴了隱形眼鏡,否則可能看不見帥哥的臉上出現這麼多微表情。
雪野夕承認自己可能有點見色起意,又或許是她主動越過最初的三米距離時對方的反應實在有趣。
她難得升起一點逗弄的心思,看向對方握住繡球花後似乎有些不安與祈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