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母親身後輕輕嘟噥。
“眼熱也晚了,當初你咋不認人當幹女兒呢!”
“是啊。”
母親大人在鋪著舊布的沙發上坐下,從籮筐裡拿出工具來,一心一意勾織起鄰居向她央託的毛線拖鞋。
“當初咋沒想到呢,可惜佔不到人家便宜咯!”
……
卻見女兒就近在身旁坐下,故意把毛線球上的線扯出多餘的好幾圈,輕飄飄砸在她整潔的腿上。
“臭媽媽。”
“噫,瞧瞧這小土匪。”
她邊說邊把毛線撥拉到敞闊的地方,而不是重新捲起。
鈎針帶著手藝人的氣志,靈巧地上下翻飛著,絲毫不為談話的內容偏差半毫。
“你呀,日子過得好好的,淨想些有的沒的。各人有各命。要我說,還是沒當——”
這一句戛然中斷。
她倏爾掉轉話鋒,講起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語氣卻如剛想到某項大事。
“欸?你爸他同事送的人參呢,我放哪兒了?”
“哦對對。”她用鈎針撓撓頭皮,自言自語地算作回答。
“走的時候別忘了提醒我,給你婆婆捎過去。”
“……哦。”
“對了,季遙最近咋樣兒?上回那事,跟他說開沒有?”
“就那樣吧。”
梁美珍這才放下鈎針,端詳起女兒的臉。
“那樣是啥樣兒?”
黎簡不經意微露了心曲,本不想讓母親擔憂,忙打起精神應付。
“就是說開了,沒事了。”
做母親的仍狐疑不信。
“你可別糊弄我。”她瞪著眼提醒她,“要是為這點事跟你置氣到現在,我可第一個不願意。”
“真沒有。”黎簡淡淡反口,“他說他三年前就猜到我知道,氣早就消了。”
“三年前?”
梁美珍想起來什麼,“不會就因為這事,那時候才叫你把孩子打掉的吧?”
“哎呀媽——”
她鮮見不耐地喊起來,“跟你說幾次了,真不是他,是我自己決定不要那個孩子的。”
“那到底是因為啥?我反正是不明白,你要說因為年齡小,還沒畢業,好,總得跟人商量商量不是?”
“……是我做得不對。”
黎簡回憶起來也有幾分內疚——當初以為是最萬全的辦法,實則是下下之策。
“那時候沒想好嘛,不確定會跟季遙一直過下去,有了孩子,徒增煩惱。”
“哦——”梁美珍拉長了音調,“我說吧,還是因為頭回談的那小子!哼,啥時候叫我見識見識,都結婚半年多,還能叫我閨女念念不忘。”
顯然會錯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