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簡沒有說話,一方面她仍滯留在情緒爆發後的倦乏裡,另一方面,她確實沒想好,自己是否真的如口頭所說,打算讓一切過去。
梁美珍瞭然嘆氣。
“媽學了這麼多年佛,多少有些心得,你聽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八個字——”
“放過他人,即放過自己。”
“人的心吶,就那麼大點地兒,要是全塞滿恨,就沒有愛給身邊的人兒了。”
“可他害死了爺爺奶奶,還……”
“他有他的報應——哎,罪過,我不該說這話——媽是想說,種什麼因,結什麼果,各人有各人的業障。心被惡念矇蔽了,已經是人生在世最大的苦,這輩子算白來一趟。我們要可憐他們,不僅如此,還要拿他們當鏡子照。”
“……照什麼?”
“照我們的心吶。”
“媽希望你的心,永遠不被傷害過我們的人影響,永遠敞亮亮、暖烘烘的,如果那兒裝滿欺騙和仇恨,不僅你整個從裡到外慢慢冷了,也會凍到愛你的人啊。”
敞亮亮的心。
暖烘烘的心。
這形容有種字面意義上熨帖的能量,可黎簡又想起另外一些矛盾,一些無關話題,亟待解決的矛盾,轉眼更加悶悶不樂。
“媽說的不對?”
梁美珍看女兒仍愁顏不展。
“不是……是季遙,他最近都不理我。”
“為啥,你又咋氣著他了?”
“他氣,我騙了他,假裝不知道他親爸的事。”
……
“你們倆呀!”
梁美珍無奈不解地搖頭,“結婚四年,我都納悶怎麼過到現在的?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坦誠。一件事無論大小,但凡留了心思不讓對方知道,管你出於好心還是壞心,早晚要壞事兒。”
她說了跟蘇茗筱如出一轍的話。末了卻沒忍住吐槽她親自相中的女婿,“季遙心眼還真是針鼻兒般大。”
再想說什麼,她手掌一揮,“算了算了,我管不動了,你回去道個歉,好好哄哄人家。”
“我找不到機會……”
“天天一個被窩的睡,要找什麼機會?”
時間不早了,她示意她把車子開起來。
“男人越愛當縮頭烏龜,就越是需要咱們女人拿出氣魄。心啊,感情啊,全攤給他看,就問他,這日子要不要過下去了。他就是自尊心強,覺得在你面前沒了臉。你多跟他說點好聽的,尤其拿出在家撒嬌的本事,他還會沒意思地鬧?”
黎簡邊看路邊聽母親親傳給她的“馭夫術”,向來悲觀的心竟被感染到生出些底氣。梁美珍的話糙理卻不糙,之前是她自己格局小了。
她早已不再懷疑季遙對她的愛,那麼,如果她稍稍卑微地擺個臺階,季遙也許真能順著走下來。
她這麼想著,也打算馬上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