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簡緊緊握著婆婆的手,也動容地掉下淚來。
“簡?”
黎國志跟何紹峰談完話,走到幾米外叫住淚眼婆娑的女兒,招手示意她過去。
在一眾傷心又失措的親戚間,顯然他是最能予人安心的那個。
他無聲無息地將黎簡拉至一旁,似乎不想被別人聽見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去四樓陪著季遙。”
“他在哪?”
“應該是檢驗科旁邊,具體你到了問問,手術前他被護士拉去應急採血去了。這麼長時間沒下來,你去看看他怎麼樣。”
“應急採血?”
“是。
“今天這日子,唉。”黎國志一臉沉重。
“說是花垠隧道那裡出了連環車禍,傷亡慘重,血站的血都不夠用。季遙他爸這邊也等著救命。醫生好不容易從別的血站調來血,又說以防萬一,需要再備點。剛好季遙的血型能配,他便過去了。”
“好,我上去找他。”黎簡想也沒想地就要走。
“等會兒——”
她被穩當的老父親拉住。
“上去盡量不要問別的,多關心他身體就好。走之前,他們母子倆鬧得不是很愉快。”
黎國志微不可察地抹了下頭,算是給女兒的暗號。
黎簡又轉頭望了眼仍在噫噫嗚嗚的季茹英,憐唸的目光中糅雜著一種欲言無聲的哀惋。
她點點頭,見電梯還要等會才能到,便快步撤身走進樓梯間。
其時臨近彥夜,醫院早已交班。
夜闌人靜,黎簡沒問到誰便在一個門半開著的小房間裡瞥得丈夫的掠影。
她在門外靜立片晌,調整好呼吸以後,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季遙從稀薄的倦意中睜開眼睛。
“你怎麼樣?”
她抬手撫上那張熟悉又略顯蒼白的臉,一時未敢坐下。
男人以這個俯視的角度看著,有種寥若晨星的脆弱。
他將頭緩緩靠在她的胸前,尚有餘力的一隻胳膊環住她的腰身。
接著輕不可聞的一聲噓嘆。
“死不了。”
黎簡將手柔柔探進下方漆黑的發絲,第一次細致感受到,季遙的頭發是這樣軟。
“不要說那個字。”她學著梁美珍勸他。
噓嘆一下接一下,胸口逐漸被撥出的熱氣填滿。她任由他靜靜抱著,悽惘間又覺得那受熱的地方泛起了颸涼和潮濕。
兩人待了不知多會兒,黎簡的手機在外衣裡震動起來。
黎國志在電話裡告訴她,患者情況算穩定下來了,肇事者那邊又來了幾個人,還有一些關於此次事故的糾紛點,他跟她姐夫商量了幾套方案,讓季遙下來聽聽,給個意見,如果沒有異議,他就先帶著人去派出所登記備案,至於具體的賠償協議,等人過了危險期再說。
房間裡過於安靜,父女倆沒按擴音的傳信送話一字不差落在季遙耳中。
“我們過去吧。”
他站起身拉住她,淡而不厭的峻容表面,是昔日裡習為故常的神采。
但她貪婪地盯著,沒有挪步。“季遙——”
“你吃過晚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