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計劃,你的什麼計劃?你的計劃就是想到什麼做什麼,而且一意孤行從不聽勸——”
“前兩年剛回國的教訓你是一點不吃啊。你找厲霆入股的時候我看過你的企劃書,酒水這些還好,符合你一向的調調。可是不分級的包廂耗費了近一半的成本,我都懷疑你在做慈善了。真‘貴族的招牌,親民的價格’啊。是,我知道,前期營銷做得好,品牌打響了,客源肯定不會少,只是全擠在你給他們蓋的遊戲房裡,大量的低消客戶佔用著服務資源,你還能指望盈利?”
陸知嘉在她咄咄發問的期間,又連續射出幾個飛鏢,成績都差不多地好。
“又是成本、利潤,你的生意經講完了嗎?”他轉過身打了個響指。
“我早就說過,你壓根就不是個合格的商人,不過是幸運,遇到幾個願意給你兜底的人而已。”蘇茗筱不甘心地總結了一句。
黎簡看到他低下頭去,似乎被說到痛處,正擔心兩人會吵起來,陸知嘉平靜地開了口。
“oyenne freence。”
她聽出那是一句法語,沒反應過來說的是什麼。
“這是f的全稱。意思是‘中頻’。”
“人類耳朵能夠聽到的聲音訊率在二十到兩萬赫茲之間,包括人說話的聲音,動物叫聲。人聲能量最集中的地方,是五百到一千赫茲。大多數自然樂器的基音,是落在中頻段。很多自然樂器的泛音,也主要落在中頻段。”
“中頻,是這世界最熱鬧的所在。”
“所以呢?”蘇茗筱像被魚刺卡住了喉嚨,愁眉苦臉。
“所以,我希望我的酒吧能夠容納足夠多樣的熱鬧,為那些身處人群心卻在孤獨地獄飄蕩的靈魂,提供情感連結的途徑。而遊戲,遊戲是最簡單有效的方式。”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沉迷vr遊戲的人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嗎——”
“我在想,這會不會就是我們在上帝眼中的樣子?被提前就設定好的劇情牽著鼻子走,於虛空中徒勞地抓住想象中的戰利品。這幾年我越來越好奇,為什麼科技在進步,幸福的人反而越來越少了呢?不瞞你說,近來我的失眠症也更加嚴重了,醫生判斷有抑鬱的傾向,因為我整天地胡思亂想、到處亂跑,又不能靜下心來讀讀書,做做事情。”
“所以我開這家酒吧,盡可能吸引年輕人來,無論收入高低,美醜貴賤,我都接待,除了今天開業,絕不搞什麼無聊的會員制——”
陸知嘉越說越微醺。
“當今的年輕人啊,我真愛他們。他們總是不甘寂寞,見獵心喜。我要做這個遊樂場的觀眾,直到撐不下去破産為止,那時,不正是你大顯神通,再次征服你老公的機會嗎?”
蘇茗筱聽他講到“失眠症”和“抑鬱”的時候,臉色緩和不少。她欲言又止,末了輕輕嘟囔道,“敢情你是這兩年閑得無聊,燒錢做社會觀察來了。還有,我老公才不需要我征服。”
“真是對牛彈琴。”陸知嘉氣呼呼地轉頭,“小黎同學,快說句好聽的。”
黎簡乖巧地看向蘇茗筱。
“蘇蘇,你是不是嫉妒人家?”
“我?嫉妒他這個天馬行空、標新立異的瘋子?”
“多謝誇獎。”瘋子優雅地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你現在,就像個熬夜複習的學霸第二天考試得了滿分,卻看到不是貪玩就是睡覺的同桌考了九十分那樣氣憤。”黎簡溫柔地朝跳腳的人射出個“飛鏢”,給對方氣得直眉瞪眼。
“好好好,你們兩個相見恨晚的怪人,終究是我錯付了。”
蘇茗筱也一屁股坐下,氣鼓鼓倒在陸知嘉附近的椅子裡。
“都別生氣啦,”黎簡戳穿了他們,“我看,你們不是雞同鴨講,而是兩個同仇敵愾的戰友,在作戰方式上産生了分歧?”
陸知嘉一臉欣慰地抬頭,“小黎同學真是朵可愛的解語花。”
“敵人是誰呢?”
“你連有敵人都知道?”他驚喜地問,“你提前透題了?”
後一句是對著椅子上的人講的,但蘇茗筱還不想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