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茗筱打了個寒噤。
“你不是想知道,我跟羅楨禮為什麼會分手嗎?”坦白的話鋒意想不到地轉回了原點。
“就是在跟著我爸去醫院看望那個人之後,是大四上半年的春天,我受到了驚嚇——哦,忘記告訴你,他那時肺癌晚期,病得不成人樣,講不了話,只能直愣愣地盯著人看——就是那一天,本來那段時間我狀態也不是很好,被嚇到之後去找羅楨禮。結果——”
費心打探的隱秘即將浮出水面,聆聽者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在酒店裡,他趁我不注意,在給我準備的飲料裡下了藥。”
……
“交往三年,我一直不肯跟他發生關系。因為這件事,我們時不時地吵架,後來架也懶得吵,他不開心,就故意躲著不見我。那次,許是因為我心裡過於難過,導致他將我表現出的依賴誤解為所謂的‘投懷送抱’,又怕我中途變卦,就偷偷在喝的東西裡做了手腳,還好,他良心未泯,減了藥量,我的意識一直清醒著……”
蘇茗筱從剛剛那石破天驚的一句,連著罵了好幾句髒話,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地破口大罵,“王八蛋!!”
“垃圾!混蛋!禽獸!人渣!”也不管這些詞細究起來互相挺矛盾的。
“你怎麼還美化他?”她惡聲惡氣地叫道。
黎簡一下子紅了眼眶。
“對不起對不起……”蘇茗筱緊緊抱住她,亦哽咽了起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他……那你後來報警了嗎?”
她們松開後,黎簡替她擦去眼淚,輕輕搖了搖頭。
“他沒有得逞。他那時正在參加國際會議的志願接待服務,本來活動即將告終,但是臨時接到帶隊老師的通知,說要延長待命時間,他不得已扔下我去開會……”
“走之前,他好言好語地哄我先睡,等他回來。可是,沒想到我如此決絕,不過十幾分鐘的間隙,我拼盡力氣打通前臺的電話,酒店給我叫了救護車。”
“醒來的時候,他們院系的輔導員也在。我才知道,前臺誤以為我也是她的學生,便順帶將情況告知了她。同行的還有個幫忙的女生,我不認識,聊了幾句後得知,她好像跟羅楨禮很熟。後來我才輾轉知道,那個女生是他同系的師姐,一直在追他。”
“我恢複正常後,謝過她們便自行離開了。羅楨禮從頭到尾沒出現過,回去的路上我給他發簡訊說要分手,他也沒有回複。就這樣,我們結束了,沒有再見過面。”
“就這樣輕易放過他了?”她的朋友仍咄咄追問,憤慨不已。
黎簡沒再說話。
愔然的氣氛中,城市的噪音又響徹耳際。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沒有其他可供分散注意力的東西,陳舊不堪的記憶被解封後,無法避免地攤開成一個猙獰可怖的形狀,她們雙雙失語,陷入彼此語焉不詳的隱痛裡。
“黎黎,其實我,我今天……”臨別前,蘇茗筱拉住黎簡,囁嚅著要說什麼。
後者溫和而誠懇地攔住了她。
“我都知道了。”
蘇茗筱煞白了臉,聽得她語氣堅定地補充,“而且我很後悔,沒有早一點知道。”
她愕然語塞,片刻後面如土色地回應,“呸!真是可恥!”
“為這樣的爛貨,我掛心這麼多年,竟然還離開你!”
黎簡笑了,“喜歡一個人怎麼會可恥呢?當時的我們,也沒辦法預見以後的事情。”
驀地又仔細打量她,“蘇蘇,謝謝你。我以為你會好久才能接受這些,畢竟是你先喜歡他的。如果我早知道你喜歡他,那時候在電話裡,也不會——”
這次輪到黎簡被打斷了。
“打住打住,咱們都不提那混蛋了。老孃沒有別的好處。最大的優點就是是非分明,拿得起放得下!”
她們再一次在秋夜的晚風中擁抱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