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家長
有些家長就跟三歲的兒童一樣,別人叫他們往東就偏要往西,尤其體現在日常和孩子們的鬥智鬥勇當中。
當然鐘離並不是這樣的家長,除非受到了不可抗力的影響。
比如當他陪著三花貓在這間舊辦公樓的樓道裡閑逛,準備通往一樓再到周邊走走的時候,只是沒跟上一個拐角的功夫,貓沒了,而一個穿著長風衣的男人出現在了他面前。
遭遇了大變活人的現場,鐘離仍舊面不改色,耐心地等待著對方開口。
“去樓下咖啡廳喝一杯嗎?哦,我請客。”看起來有些年紀了的男人說。
“那便……卻之不恭。”青年想了想,回答。
等到了地方,鐘離總算知道織田作之助不讓他來這裡的理由了。
在一些咖啡廳中,有時會放上一些書籍雜志,在作為裝飾的同時,也彰顯著一家店本身的個性和格調。
來閑坐或喜歡看書的顧客,時不時會拿上一本閱讀一番。這樣不僅讓顧客得到了消遣,也潛移默化地加強了顧客和店鋪的聯系。
而現在這家咖啡廳的書架上,擺著很多同一本文學雜志的青少年版,只是期數不同。
要麼是咖啡廳老闆喜歡這本雜志中文章的調性,要麼就是老闆單純地為熟人撐場子。不管是自家孩子的才華還是人格魅力被認可,鐘離這個自認為的家長都是很欣慰的。
盡管織田作之助自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鐘離在自稱“夏目漱石”的男性點單的間隙,專門把其中最新的一本雜志取了下來,並在坐到位置上後翻到了目錄欄。
果不其然,那上面有著織田作之助的作品。
《海邊的科爾特》作為織田作之助與這本名為“編舟”的雜志的結緣之作,已經成為代表作品掛在了筆名為“鈴木離”的新銳專欄作者名下。
原本織田作之助的筆名只是“鈴木”。但是佐伯編輯認為這難以與經常在雜志上發表作品的,其他姓鈴木的作者區分開來,便要求他加個名字。
而新晉作者苦思冥想了半宿,最終在經過鐘離的同意後,決定幹脆就取和鐘離同名的那個字。在不同語言體系中它們的發音和意義不盡相同,但相像就足夠了。
在那之後織田作之助又陸續寫出了一些作品。它們與《海邊的科爾特》相似,有著從不同尋常的主人翁出發的奇思妙想,又細致入微宛如寫實。
不過因為在寫作上的逐漸成熟,這些故事抓住人心的功力,以及營造出氛圍都有著肉眼可見的進步。
這一篇是輕松有趣型的,鐘離只讀了個開頭,就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之前他讀過初版,成稿又更讓人驚喜。
它大概是在鐘離因為異常狀況留在桐鳴村的時候出版的,連織田作之助本人都沒有來得及拿給他看。
在意識到對面的人已經結束了點單,並看向自己時,鐘離暫且合上雜志,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夏目漱石身上。
“聽我的一位熟人說,鐘離先生第一次下國際象棋,就贏下了他。”夏目漱石端起還冒著熱氣的咖啡,輕輕吹了一口,說。
在棋藝方面頗為自信的森鷗外,當時為此鬱悶了好幾天,最終只能以“畢竟是鐘離”這種不算理由的理由說服自己。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向敬重的老師提起這件事。
“如不介意,鐘離先生是否也能與我對弈一局呢?不是國際象棋,而是你所熟悉的圍棋。”夏目漱石說。
“當然。”鐘離回應。
巧的是,咖啡店本身就為客人備有圍棋,節省了去買道具的時間。方寸之間,棋盤已擺開,透過猜子,由夏目漱石執黑先行。
棋盤上策略有時與人在現實中的行為密不可分。黑子意在制衡,逐漸擴大影響,而白子更從全域性出發,耐心地引君入甕。
“鐘離先生對如今的橫濱怎麼看?”夏目漱石放下一子,問道。
“有些混亂,卻也不乏生機。”鐘離說著,幾乎沒怎麼思考,就做出了應對。
“混亂本身若有其相應的秩序,那麼也自成一派。這家偵探社即是黑白之間的秩序。”夏目漱石也很快跟上鐘離開啟的新區域,說:“正如這局棋。”
“城市並非棋盤,他們也並非棋子。”鐘離不贊同地說,繼續落子。
這讓夏目漱石有些意外。
毫無疑問,鐘離身上有著明顯的屬於“棋手”的氣息。佈局、推動、收網、達成目的,應該是他過去常用的方式,現在他卻否認了這種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