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懂？”史孟冬的眼睛裡慢慢滲透進去了絕望，但是她並沒有氣急敗壞，她的心已經慢慢冷掉了，“這不是他要我做的事情，這是我自己的恨意，但此刻想來，倒是幫了謝憐卿呢。”
“柳眠月，”史孟冬的眼淚掉了下來，她靠近了柳眠月，和柳眠月極其靠近地對視著，“你恨我嗎？”
“我不恨你，”柳眠月沒有退縮，她看著史孟冬，“你得不到的愛，我曾經得到過，也被背叛過，我反而覺得你這樣也很好，皇上最起碼拒絕了你，斷了你的念想。若他猶豫不決，若他不喜歡你還要接納你，那對你才是真的傷害。”
“但我不能原諒你，因為我的孩子也是無辜的。”
柳眠月站起來身來，她反壓著氣場，將史孟冬一步步退回到凳子上，她壓著史孟冬坐了下去，沒有波瀾起伏的情緒，讓柳眠月看起來也很嚇人：“你不瞭解皇上，你不懂他想要的是什麼，你也不懂，這世間不是隻有愛。”
“只要你退縮，你去找到新的天地，你本該有著幸福的一生。你不應該恨我，你要恨的是你自己不懂得及時收手，被人左右當個木偶，進了宮來失去了一切，反被人拋棄，才走到今天的這個境地。”
“你恨錯了人，你不敢恨謝天翊，你也不該恨我，你應該恨你自己沒有及時醒悟。”
柳眠月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她知道了史孟冬只是被愛沖昏了頭腦，她知道了史孟冬只是恨為什麼那樣綿綿的愛意落不到她的身上去。柳眠月嘆息了一聲：“史孟冬，你只想過你自己，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家人會因為你而付出痛苦的代價。”
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一定要這樣做嗎？
柳眠月不僅是在問史孟冬，也是在問自己。她自己曾經又何嘗不是那樣痴傻呢，只是當局者迷，等有一天回過頭來，只會剩下無盡的悔恨和淚水。
柳眠月都不敢回想。
史孟冬和她一樣，而史孟冬也和她不一樣，史孟冬根本不要回想。
柳眠月轉身要走，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對史孟冬說讓她好自為之轉身之後，史孟冬竟然直接走上來，抓住了身邊的茶盞就要砸向柳眠月。
正在這時，一支箭從方才忘記關上的門口處直接射進來，擦過柳眠月的耳廓，直接射中了史孟冬的心口，讓史孟冬倒了下去。
柳眠月看向屋外，她看到了貞妃梁尋雁手持弓弩，冷冰冰地看著她。
她回頭，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眼睛都沒有閉上的史孟冬，茶盞碎裂了一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隨後迸濺四分五裂。
“皇後娘娘，沒事吧？”梁尋雁帶著念安進來，問了一句。
“我沒事。”柳眠月搖頭，她看出來了這樣的局面，若是沒有梁尋雁那一箭，倒下去的人，就是她了。
史孟冬執迷不悟，並不願意回頭，她不想要面對家裡的敗落，她也不想要在冷宮度日，死了也就是死了。這是逃避，但是逃避有用，史孟冬的人生，就在十九歲的這一年，永遠停住了腳步。
“娘娘，快離開這裡吧，我都要擔心死了。”
柳眠月沒急著走，她看著史孟冬，靜立了許久，而後她俯下身子，輕輕抬手，幫史孟冬闔上了眼睛。
這是史孟冬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結局，蘭因絮果，筆筆分明。
柳眠月說不清楚自己心裡的情緒是什麼樣子的，她對著梁尋雁道謝，輕輕握住了念安的手。
“皇後娘娘不該來這裡的，就算是想要知道什麼答案，也可以讓別人來問。”
“今日之事，多謝。”柳眠月沒有怪罪梁尋雁的冒犯，她只是慘淡一笑。
要不是梁尋雁今日剛操練完宮中的禁衛軍，才要回殿，不然沒人會經過這裡。柳眠月算有運氣，她看著梁尋雁，她覺得自己伸手似乎已觸碰到了命運。
今日之事，柳眠月沒對謝天翊說起那樣兇險的部分，她只將史孟冬對謝天翊的愛慕說給了謝天翊聽，將謝憐卿如何利用這一份感情作孽的，都讓謝天翊明白了個真切。
謝天翊聽後，也沒什麼神情，他只是點點頭。
“好好安葬了吧，是個可恨但很可憐的人。”
謝天翊說完，看著柳眠月慘白的臉，他丟掉奏摺，握住了柳眠月的手：“步雲，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夏日也要過去了，你信朕，以後都會是好日子。”
“嗯，”柳眠月點點頭，她知道這些天謝天翊因為自責都沒敢來鳳鸞宮，她其實不怪罪謝天翊的，她想要讓謝天翊寬心，於是她主動地將頭靠在謝天翊的肩膀上，她在謝天翊的耳邊輕輕說，“瑾玄，我們好久沒有一起用膳了，明日下了朝，正午來我宮中用膳吧。”
謝天翊耳朵微微動了動，泛了紅，他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刻了，於是他喉嚨緊了緊，輕輕開口說：“好，朕明日下了朝就過去。”
“今晚，留在朕這裡吧。”
緋紅爬上了柳眠月的臉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