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州商隊
一支從炤州而來的商隊入城,車架上滿滿當當的貨物。
車隊行經長街到某處,隊伍中的一個青年抬手用右臂夾著個箱子,麻利的跳下車架,期待的眼神望向車隊領頭。
領頭人擺擺手:“去吧,你也許久沒回家了,給你七日閑歇,七日後城門口見。”
楊豎沉聲道謝,二話不說就往家裡走。自從跟著商隊在幾個州城來回跑,他已經半年多沒回家了,也不知道爹孃身體如何了,弟弟考上白鹿書院沒有。
聽人傳信,許久不見的大哥歸家,楊平也很高興,向書院告假一日。
兩兄弟湊在一處,彷彿有說不完的話,主要還是楊平聽哥哥說他走商在外時的經歷,夜遇賊匪,勇鬥虎狼,激動時手舞足蹈,聽的楊平恨不能自己也在現場。
“最兇險的一次,就是月餘前我們在邊境和一群大鬍子做交易,這麼來回一倒手,抵得上兩個州城辛苦往返好幾趟,要是順利,我們家的老宅子也就能修一修了。”
“剛出疆線沒多久,當時在荒原外,我們就在黃土裡看到一具氣息全無的女娘屍身,也就十五六的模樣,造孽啊!領頭心善,讓我們挖個坑,將人埋了,也算入土為安,結果你猜怎麼著?”
一道陌生的聲音好奇問道:“怎麼啦?”
楊豎被嚇一跳,屋子裡就父母加弟弟四個人,哪兒來的人聲,他往窗邊看,小院梨樹伸展的枝丫上站著幾只鳥,一排黑豆似的眼睛就這麼黑黝黝望著他。
排頭那隻催促道:“怎麼了,趕緊說啊!”
另一隻接嘴道:“趕緊的!最煩裝逼的人和說話說一半的人!”
楊豎:“……”
他嚇得雙目圓睜,連退數步:“阿孃!阿孃!烏鴉成精了!!!”
楊平趕緊安撫大哥:“沒事沒事,這是我們夫子,習慣就好。”
楊豎看著楊平習以為常的神色,粗口都快爆出來了,這是習慣不習慣的事兒嗎?!
枝丫上排頭那隻黑鳥幽幽看了楊豎一眼,張嘴便是雄渾的男音,不悅道:“老子是鷯哥!還有你,誰是你夫子了,別亂攀關系,要不是這兩天牧場查紀律查的緊,非抽你不可!”
自從牧場少年們負責鳥雀飼食,原本斯斯文文的鳥群從“出口成章”進化到“出口成髒”,素質含量直線降低。
楚辭也採取過一系列獎懲措施,試圖把它們扳回來。目前來看,成效不大。
鷯哥兇橫道:“後面怎麼了,趕緊說!”
楊平:“……”
他小聲對兄長道:“其實沒什麼,就是以後記得關窗,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大事小事傳遍整個州城。”
楊豎在鷯哥兇狠的瞪視中,艱難的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和幾個漢子一起出力,坑挖到一半,有一道幽幽的女聲問我們在幹什麼。扭頭一看,那個女娘居然坐起來了,直勾勾的盯著我們看!”
“啊?!詐屍了!!!”
楊平被這叫聲嚇一跳,又覺的不對,扭頭一看,發小不知道從哪兒拱出來,趴在窗外,他渾然不覺自己多餘,還催促道:“豎哥,然後呢?那個女屍怎麼了!”
楊豎道:“原來是位小姑娘,找不到路,又沒幹糧,餓暈了!”
鷯哥不屑道:“切——”
楊豎:“……”
發小也覺得這個轉折很沒意思,剛想抱怨,又聽楊豎繼續道:“小姑娘瞧著瘦瘦弱弱的,狼吞虎嚥的吃一塊餅被噎的半天喘不過氣來。”
“隊醫給她診脈,誰知道就耽擱的這一小會兒功夫,遇上了圖南騎兵,一個個兇神惡煞,渾身的血腥氣!眼看當時把我們團團圍住,刀都架在脖子上來!”
楊平和爹孃都聽的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後怕,他差點就回不來了。
發小倒是津津有味,相當捧場:“然後呢?然後呢!”
楊豎嘆道:“當時我就站在領頭旁邊,都快嚇死了!領頭的臉刷白刷白的,他悄悄把小姑娘往車架塞,囑咐她別鑽出來,自己找機會跑。”
“誰知那小姑娘看著聰明模樣,反應傻愣愣的,幾下就被圖南惡鬼發現了,都被捆成粽子了,還跟個沒事人似的,慢吞吞問領頭,能不能借她一匹馬,她想回家。”
楊家老夫婦聞言,臉上流露出不忍之色:“姑娘沒事吧?”
枝頭一連串的鳥雀疊聲:“對啊,沒事吧?”
“孩子想回家,怪可憐的,唉。”
“我覺得相比之下……被牧場主奴役天天上工的我們更可憐吧?”
鷯哥抽同胞的時候可沒有顧忌,一爪把這貨蹬下去,繼續等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