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忽然又拐了個彎，“不過在此之前——首先要招呼一下一直跟著我們的朋友，不是嗎？”
塔尼亞心髒驟然一緊，沒有一絲猶豫，立刻扒下一身保安服，包裹住花瓶，扔向窗外。噼裡啪啦的玻璃碎裂聲放在寂靜夜裡堪比驚雷，模擬出有人跳窗逃跑的聲音。隨後，在聲音的掩護下，她快速繞著控制室跑向走廊另一頭。
襲擊就貼著後腳跟，兩道飛鏢飆出門內，隨後跟著女性快速而淩厲的腳步聲。塔尼亞已經悄悄轉到走廊另一頭、控制室後門前，推開一道縫，黯淡的螢幕光映出空無一人的控制室。空無一人？剛才響起的只有那名女性的腳步聲，剩下那個刺客去了哪裡？
危險預感和冷汗一起在後腦炸開，寂靜無聲的夜裡，她立刻矮身，那一瞬間刀鋒貼著她肩頭直刺而過，劃開的布料縫隙中，血花一下子洇開了。她閃身進了控制室，跑進林立的伺服器內，拉開大半個房間的距離，才有空回頭一瞥。
半個身體隱在陰影中的刺客是死神的殮袍，刺客裝束邊緣的布料紋路無聲無息掠過地板，剛才那一刀沒捅中塔尼亞，只捅中了一個昏迷倚倒在牆邊的保安。串著一具人體的武士刀被隨意舉起，挑高，完全的穿刺讓血液迸濺沾染天花板，再甩落屍體，像抖落一串水珠那麼輕易。
他逼近的腳步並不快，似乎明白獵物已是甕中之鼈。
塔尼亞在伺服器之間跟他捉迷藏，林立的伺服器為她提供聊勝於無的遮蔽。她彎下身，在夾縫裡悄悄挪送腳步，躲藏的一個壞處就是視線也被遮擋，她看不到刺客的具體行動，只能透過那輕而緩的腳步聲判斷位置。
不要害怕，靠近他，悄悄繞到他身側，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捂著嘴唇，壓抑呼吸，心跳和冷汗一起戴著枷鎖舞蹈，某一刻，能聽到腳步聲就從半米不到、伺服器背面的地方路過，投落的陰影是盡在咫尺的日食，幾乎能嗅到刀尖滴落的血腥。看過《侏羅紀公園》嗎？主角與霸王龍捉迷藏那一幕不會比現在更驚險。
袖珍手槍滑進手心，她側過身，舉起，對著刺客的後背扣動扳機。刺客敏銳得嚇人，即便槍管安裝了消音器，那微弱的一點撞針聲仍沒有逃過他的耳朵，他瞬間回身，長刀以接近日本武士居合的動作平削而過，瞬間將子彈剖作兩半彈飛出去，一半劃過天花板的滅火裝置，另一半擦過臉龐，在面具上留下裂痕。
滅火裝置啟動，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長鳴，大蓬雨水兜頭澆下，打濕刺客的兜帽，將那張面孔上皸裂的面具碎片和血跡一同洗去。
塔尼亞愣住了。
刺客有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黑發，藍眼，長眉懸壓眼眶，嘴唇繃成沉默的直線。那雙眼睛稜角鋒利危險，在注視她的時候會不自覺柔和下來……但現在是冷的，空洞的，灰敗的瞳孔什麼也倒映不出，像一片死去的海洋。
是傑森。
怔忡讓她錯失逃跑的機會。
刺客已經伸手握住她的脖頸，單手就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虎口收緊擠壓呼吸。她胡亂掰著他的手，卻沒法撼動那鐵鑄的手掌絲毫。缺氧窒息讓她眼前發黑，混沌色塊從眼皮底下溜出，此起彼伏，只有那雙寒星般的藍眼睛懸在上方。
窗玻璃轟然碎裂。
帶翼的龐大黑影襲入控制室，拳頭砸向刺客的面門。她被松開丟在一邊，劇烈咳嗽著恢複呼吸，抬頭只見蝙蝠俠和刺客纏鬥在一起。
猝不及防受襲，刺客落了下風，一瞬間就被繳械，再接一拳砸倒在地。他想要徒手反擊，卻被另一個角度飆飛而來的子彈穿透肩胛，血花綻放。
跟著躍進來的是一身皮夾克的紅頭罩，“所以這就是另一個宇宙的我？”
將制服敵人的活兒全撂給蝙蝠俠，那雙有力的、染著硝煙的手將塔尼亞從地上抱起，扯開傷口處的布料，放輕動作包紮處理，“公主，我真希望你能少做點這種以身犯險的事。”
“抱歉……”塔尼亞頓了頓，越過傑森的肩頭，看見蝙蝠俠已經制服了刺客，用蝙蝠手銬將人控制起來，“布魯斯，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漆黑的蝙蝠身影一頓，轉過來。
早在敵人出現時，塔尼亞就給布魯斯發了簡訊，他趕到的時間也正符合她的計算。至於原因——一座城市被毀滅，這樣的危機已經超過了她的處理能力範圍，她必須告訴蝙蝠俠，但她無法將自身秘密說出口，與其繞著彎向他解釋，不如把自己當成誘餌，引導他直接看到事實。如果是布魯斯的話，一定可以推斷出……
“位於韋恩塔的控制系統我從未告訴過其他人，你在此前沒有任何機會得知，敵人的襲擊也無法預料，”蝙蝠俠冷沉的聲音響起，護目鏡下的雙目牢牢注視著她，“排除掉其他所有選項——你來自未來，對嗎？”
無數次生死輪回就折疊在這一句話裡。
塔尼亞點頭，“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