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爾詠嘆調iii
塔尼亞:“最後一隻鳥就免了吧。”
謎語人的嘴唇彎起和他柺杖一樣的弧度,“偏袒自己的戀人,這種事一點都不稀奇。”
“不,”她嘆氣,“因為你的行為藝術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謎語人將眉毛挑成一個對號,頗有興致似的,卻不置可否。她索性繼續說:“我聽說哥譚市曾經發生過一起長達一年的連環殺人案,兇手被警局和報紙稱為‘節日殺手’,萬聖節,感恩節,母親節,聖誕節……他所有的行兇都發生在節日裡,和你喋喋不休的謎語一樣,刻板,規律性,充滿隱喻。可是我現在並沒有從你的行為中感受到那種含義,你大費周章佈置謎題現場,迫使別人參加……倒更像是在拖延時間,並且吸引某個人前來。”
她說:“告訴我,為什麼必須要等到蝙蝠俠過來?你想告訴他什麼?”
“哈,”他笑了,“提問,為什麼蝙蝠俠像劃艇?”
“因為他們都需要彎腰。”她盯著那雙笑弧浮誇的眼睛,“給解密設定時間,不是為了為難解密人——好吧,只是順帶——而更可能是因為你自己的時間所剩無幾。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等到蝙蝠俠過來?不如信任信任我,總比帶著秘密下葬強。”
雙關,劃艇bo boat,bo是彎腰,也是船頭的意思。)
“你說服我了,小鳥。”他倚著柺杖,伸出一隻手,“把手機給我……別露出那種戒備的神情,在你要求對方信任之前,難道不應該先給予對方信任嗎?”
塔尼亞妥協,“好吧。”
手機放進那隻戴著紫手套的手中,輕點幾下,在謎題中贏得的字元一段是謎面,一段是金鑰,再補齊最後一道鎖孔,咬合轉動撬出一個謎底。謎語人將手機攤平,螢幕上複雜的線條與圖塊縱橫交錯,塔尼亞看了半晌才發現那是哥譚平面鳥瞰地圖的一角,無數管道和監視系統從韋恩塔延伸出去,像自心髒伸出的血管,又亮起紅芒,平日蟄伏於水泥面板之下的血管罹患某種壞血病,猙獰地在膚表拱出血紅蛛網。
她一愣,謎語人在她詢問前開口:“你們都太年輕了,小鳥,還沒能見識過哥譚這棵鋼鐵之樹背陽的陰面,實際控制這座城市的五大家族曾經建立過一個全城範圍內的監控和防禦系統,後來又被蝙蝠俠改造用以防禦生化襲擊。控制樞紐就在韋恩塔,每一條管道,每一條電路,都在它的控制之下,試想一下,如果這樣一套系統被更改了協議呢?”手指點了點胸口,“像給心髒注射毒素,這座城市會立刻死去。”
他繼續道:“誰會這麼做呢?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能看到你的表情裡有太多疑問。我猜你最近一定遇到過不少關於‘二重身’的襲擊事件吧,這只是個開始,小鳥,一部分同位體被提前投放進你們的世界,就像侵略戰爭開始前派進敵方國家的間諜一樣……”
他嘆了嘆氣,聲音低緩,“包括我在內。”
塔尼亞緊盯著謎語人,想從他身上找出蛛絲馬跡,他卻毫不介懷地張開手,聲音輕得像舞臺劇演員落幕致辭:“我是來自另一個平行宇宙的愛德華·尼格瑪。”
在某個荒謬彷彿夢遊的夜晚,阿卡姆精神病院牢房裡的謎語人遇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與其他人對於傳聞中二重身的恐懼不同,愛德華立刻就陷入狂喜,世界上還有誰能比自己更懂得他的每一條謎語?只是同位體的情況並不樂觀,他的心髒被植入了炸彈,變成一個扔進敵方戰壕的人體炸彈,為某人蕩平哥譚的計劃做先遣軍。兩個謎語人湊在一起商討,最終決定將一切告訴蝙蝠俠,以此破壞整套計劃,作為向某人報仇的手段。
愛德華·尼格瑪就是這樣一個會被自戀和自負壓過恐懼的瘋子。寄生心髒的炸彈不會威脅到他,傲慢才會。
“時間的確已經所剩無幾。”他說,“即便是現在,我仍不能確定‘他’是否正在監聽我的一舉一動……”
話音戛然而止,塔尼亞看著面前的謎語人忽地一抖,整個人像被掐住肚臍一般佝僂著痙攣起來,咳出大量夾雜碎肉的鮮血。她不知該不該扶,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狂熱與絕望順著指尖傳遞到脈搏,他邊咳邊說:“哈……最後還是抽到了鬼牌,結束了、一切都……蝙蝠俠曾經問我……要這樣下去到什麼時候,也許就是今天吧……”
震動。
塔尼亞感覺到震動。
她回頭,看見遠處矗立的韋恩塔。頂層陡然炸開的光亮猶如創世之火,將塔樓梟首,城際線上一千個太陽在氫聚變。火舌飛速爬竄,淩遲著鋼鐵巨人直至骨肉崩解,轟隆悶雷遠遠就震得耳膜劇痛。
人群這才開始驚恐地逃竄。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在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