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跑過去,勢必要將這只珍稀的超人據為己有。
傑森跟在後面,心裡的沼澤潭咕嚕冒泡。見鬼,他無法否認他還是很介意這件事——就,為什麼最喜歡的是超人?迪克喜歡超人情有可原,塔尼亞她不是連超人的面都沒見過嗎?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她結賬時問了一句:“你為什麼喜歡超人?”
塔尼亞不假思索:“他會飛!”
“……?”這是什麼理由,“神奇女俠也會飛。”
“我們又不是支援對立球隊的球迷,”她妥協,“好吧,我也喜歡神奇女俠。”
“?”只要會飛就行是嗎?
傑森沉默片刻,最終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認真道:“我也可以。”
——這就是十幾分鐘後他們站在大廈樓頂的原因。
從高處往下看,視野套上一層凸面鏡,車流和街道都滑稽地變形,再放眼望去,又會被那鱗次櫛比的壯闊城市全貌所震撼,終於明白為什麼哥譚的摩天大廈一個趕一個往高建。這座城市就像一顆由複雜切面和火彩構成的寶石,置身其中總會被迷眩,只有從高處俯瞰全景才能欣賞它的美。
塔尼亞踮腳張望,有點擔心,“這樣真的沒事嗎?”
看不清傑森的表情——他們都戴著面具,免得隔天報紙頭條上出現“冰山俱樂部老闆疑似與女友墜樓殉情”——他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指腹擦過眉心,“相信我可以嗎?”
傑森抱起她,安全帶將他們的身體緊箍在一起,他一條手臂攬住她的腰,她將雙手環過他的肩膀。
來到樓邊,毫不猶豫地縱身飛躍出,塔尼亞感覺在下墜,急劇自由落體中,只剩對方手臂的力道和沉穩心跳,還有呼嘯烈風,像一群撲簌翅膀飛過臉頰的白鴿。
視野底部的車流在擴大、擴大,很快就要拍碎身體。忽然猛地往上一扯,彈射鈎爪一收繩索將身體釣高,一瞬間掙脫地心引力,在空中自由飛翔。
靠近高架鋼筋,傑森單手抓住鋼筋旋轉,還沒落地就借力丟擲身體,再次闖入無盡的青空。下一次落在樓頂,便一撐身體甩出去,落到高架軌道,便抱緊她就地一翻滾,與飛馳列車擦肩而過,再大跨步地跳下。
下墜,上升,身體極速失重,每一次都像要粉身碎骨,卻每一次都穩妥地落地再次起跳。塔尼亞感受著那生死一線的跌宕刺激,已經無暇顧及心率,耳邊只有相伴相隨的高空風。
似乎真的變成了鳥,以無形翅膀擺脫大地搏擊長空,在高空大廈間飛翔穿梭,樓頂支點不過是涉水浮洲,如此恣意,如此自由。
最後落在高樓的滴水獸上,傑森松開她,因為劇烈運動起了一身熱汗,有點喘氣,“感覺怎麼樣?”
“很好……”她還沒從那種刺激中緩過來,聲音像在喃喃囈語,“我以為會掉下去,從這樣的高度——一定會粉身碎骨,我和你的屍體會碎在一起無法分辨,最後只能葬在一起。”
“說什麼傻話。”他聲音有點啞,沉默半晌又說,“那樣也不錯。”
你的心髒接觸我的心髒,我的血液融進你的肺腑,碎掉的骨肉嵌在一起,比擁抱更緊密,比交媾更深刻,就這樣永遠長眠於六尺黃泉之下。
塔尼亞回過神,看著腳下沉默的石雕,“我聽說你喜歡滴水獸?”
“嗯。”
“這算是把喜歡的東西分享給我了嗎?”
“它本來就不是我的。”
“但你對它的喜歡是。”她笑了笑,“我也有東西想給你看。”
塔尼亞所說的東西在她的公寓裡。去的路上她還買了一些日用品和果蔬食材,到達後是一幢小而精緻的三層閣樓,位於哥譚大學附近環境安靜優美的居民區。
她開啟門讓傑森進來,宣佈道“我也是有安全屋的人了”,傑森有點好笑,故意說“那我要看看你這裡的防禦系統合不合格”。
上樓之前塔尼亞要求他閉上眼,踮腳試了半天發現沒法用手捂住,便找出發帶矇眼。
傑森弓低身體懶洋洋地由她擺弄,絲帶遮目,世界變成昏黑,能嗅到鈴蘭與杏子的柔順劑氣息。塔尼亞牽起他的手,引他踩上木質樓梯,到了三層閣樓,才推著他往房內走,到達某一處,“你躺下。”
三樓鋪了厚實的全屋地毯,踩起來像在雲端。傑森躺下,得益於敏銳的感官,一進門他就嗅到了草木花香,還有陽光曬幹木頭的燥熱松香。某種聯想閃過,帶來妄想成真的荒謬快樂,心髒開始鼓譟,他壓制住自顧自往上揚的嘴角,問:“可以了嗎?”
塔尼亞也躺下來,“再等一會兒。”
一時靜謐,只剩屋外行道樹沙沙婆娑。塔尼亞剝開柑橘,掰了一瓣果肉塞到傑森唇間,“很快就好了。”
柑橘一瓣接一瓣投餵過來,甘甜清涼,喂到第五個,塔尼亞終於宣佈“可以啦”,手指撩開他眼前的絲帶。
等候中積攢的期待被滿足——或者說,要好得多。
傑森看到了一片小型花海,比彩虹顏色更豐富的玫瑰和月季,純潔滴露的百合,憨態可掬的繡球,五月花神的芍藥,靛藍似海的矢車菊,洋桔梗,天鵝絨,紫羅蘭,滿天星,馬纓丹,三色堇,木槿,擠擠挨挨紮在閣樓傾斜的天花板上,熱烈地撲面而來,他這輩子還沒一次性見到這麼多花,這麼如夢似幻的顏色。
但這些還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