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面前女孩的笑容目眩神迷,在靠近她時難以剋制地躁動羞臊,被一個表演性質的吻輕易殺死理智,他不至於遲鈍地毫無察覺。
但那又如何,兩情相悅便攜手走向he只存在於童話。即便在迪士尼樂園,卡通角色是工作人員扮的,夢幻魔法是光影特效和道具的小伎倆。當世界熄滅,美夢蘇醒,紅頭罩還是要提著槍幹那些遊離在黑白之間的勾當,殺人或者被殺,指不定哪天就倒在無人知曉的犄角旮旯裡像條死狗。
他的世界由硝煙、暴力和鮮血組成,不該也不能有一絲沾染她無瑕的裙角。
她的人生沒有他會更好。
於是他長久靜默,垂下想要觸碰她的手,最終緩慢吐詞:“抱歉,緹亞,我不是一個合適的交往物件。”
她眨了眨眼,亮晶晶的目光有點恍惚地灰濛下去。
啊。塔尼亞想,她原以為是有點勝算的,坦白是正式下注,籌碼一半是他注視她的眼神,一半是他被親吻時的反應,沒想到落敗得幹脆利落。
眼前璀璨的煙花變得模糊,灰燼雲朵裡飛出紅色知更鳥,張揚桀驁意氣鋒利,自稱永遠不被世俗馴服也不為任何人停留。她隨之感到一種檸檬色落日梗滿心室的酸澀,手指攥緊裙擺,褶皺細密裂開在盛夏傍晚。
但是沒關系呀,感情受挫微不足道,不會比死亡和酷刑更難捱。
“我明白啦!”她說,在對方意外的目光中一攜裙角,轉身跑上樓梯高處,就著新一輪炸開的煙花,雙手比成喇叭狀,喊了幾句。
傑森看到她旋開成花朵的裙擺,煙火在頭頂綻開,似乎要和光點一起消失。耳邊浮著人群的喧鬧歡呼和花火爆炸,蓋過她的聲音。她很快走下來,目中有柔和的水色一轉。
別哭,不要哭,他艱澀地滾動喉結,倘若她在此刻落淚,不要說改口應允,他恐怕會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沉默震耳欲聾,喧囂寂靜無聲。
但塔尼亞臉上只有若無其事的微笑,轉瞬的悲傷似乎是他的錯覺,她和剛才一樣,興高采烈地拽著他去看天上繽紛的煙花。
人群另一邊,達米安一手拿著甜筒一手拿著墨西哥卷餅,頭上還戴著毛茸茸玩偶耳朵,卡珊看著他說:“來遊樂園你其實也很開心是嗎?”
“不,”他果斷否認,“這是為了融入周圍遊客的必要偽裝措施。”
“好吧……”
煙花秀結束,天空重歸灰燼般的黯淡,一天的遊玩就此步入尾聲。走出遊樂園,塔尼亞還是快樂的,輕輕哼著歌,輕盈的步調每一步都以腳尖落地。
直到看見傑森停在園外的機車,不是張揚的紅色,但也大差不差——黑色與銀色拼撞的哈雷摩托,線條粗獷淩厲的鋼鐵巨獸,是青春片中叛逆男孩帶女孩逃課出遊的標配,更是襯託港片中古惑仔瀟灑不羈的最佳道具。
她來了興致,提出:“可以借我開一下嗎?”
“認真的?”傑森詫異挑眉,“你會開?”
她自信滿滿,“暑假我考過駕駛證!”
傑森讓位,她坐上駕駛座,戴好頭盔,把著扶手啟動引擎。重型機車扭力巨大,本就難以掌握,後座還多了個二百磅肌肉壯漢。剛開始塔尼亞有點握不住,像騎上烈性難馴的野馬,開得東倒西歪神龍擺尾,好幾次差點撞到路人,她吐吐舌頭道歉,繼續越挫越勇地挑戰。
傑森看得無奈,抬手虛護著她的身體,免得她連人帶車一起摔出去臉著地。
勉強蛇爬著拐上沿海公路,不知是下坡的重力推助,還是她終於適應,竟慢慢順當起來。鋼鐵巨獸在她纖細的手下歸於馴服,引擎發出沖刺前的響鼻轟鳴,牽引力推動車身離弦沖刺。
兩邊飛逝的街道上,紛紛有行人注目打量男女位置顛倒的這一對。
海面平闊,浪濤拍岸聲起伏。晚霞在海平線上漾起裙裾,晝夜混淆成曖昧絳黃,溫度也降到清爽的20c以下,而他們在沿海公路上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