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驅使腳步,所有人分散逃竄進建築裡,塔尼亞才發現這是一座矗立著的龐大地下迷宮。在哥譚,布魯斯曾經被貓頭鷹法庭困入地下迷宮數日,沒想到香港分舵法庭的迷宮就藏在這裡,原本用來戲弄貓頭鷹獵物的地方,如今居然變成捕殺貓頭鷹的狩獵場,那種滑稽感又浮上心頭。
身後是沉沉追殺腳步,塔尼亞在迷宮錯綜複雜的道路中狂奔,並用耳麥聯系其他人,卡珊擔憂地問她在哪裡,她盡力描述。目前為止,她也感覺到,這場針對貓頭鷹高層的獵殺,根本就是蓄謀已久的複仇。兇手長久謀劃,就為了在今日將他們逼入絕境。
隔著迷宮牆,臨死前悽厲的慘叫與鐮刀劈割肉體的悶聲此起彼伏,比大逃殺恐怖片更驚悚。
「醜角喬扮淩霄的天帝
咕噥不停,聲音低低」
迷宮道路錯綜交彙,居然在下一個開闊路口與追殺者不期而遇,鬥篷下遠遠乜過的視線冰冷如刀,似乎對她這種小隨從角色沒興趣。但她不打算繼續狼狽逃竄了。她來此的目的本就是抓捕兇手,如今目標就在眼前,怎麼能被恐懼絆住腳步束手旁觀。
她摸出麻醉槍,趁鬥篷人轉身之際幹脆地舉高射擊,對方瞬間察覺,一把巨鐮回轉劈過,隔著數十米,她都感覺要被那凜凜掃來的勁風腰斬。鬥篷下的目光抬起鎖定她,一股被野獸盯上的極端恐懼頓時席捲後背。
她毫不猶豫,錯步就跑。下一秒,她方才站立的地面已經被瞬間劈開猙獰溝壑。她跑著,兩道黑影逆著擦過她身側,與後方的鬥篷人纏鬥在一起——深色緊身衣,貓頭鷹面具,她真沒料到會有被利爪搭救的一天。
鬥篷人被兩名不死殺手稍微牽制,但蟄伏多年的複仇者怎麼能不清楚對手的弱點。鐮刀一揮暫且逼退利爪,鬥篷下摸出一支冰凍槍,舉起眨眼就噴出大量冰凍寒氣,憑空凝結的冰像奧丁射出的岡格尼爾,氣勢洶洶飆成直至穹頂的冰簇,將兩名利爪穿透抵死在冰尖。
低溫影響下,借琥珀金活動的殺手慢慢凝固,停止活動。
「只是傀儡,橫沖直撞
聽憑無形巨掌牽上牽下」
塔尼亞已經趁機跑出一段距離,似乎達到迷宮中心,四周陡然開闊,中央一座類似小型火山的結構柱支撐穹頂,頂端湧出幽綠泉水,又在底端積攢成小潭,那種綠色並非藻荇泛濫的嫩綠,而是一種蠢蠢欲動、迷離著金屬光澤的釅綠,好似魔鬼釀造的毒藥。
她本想繞過泉水,身後卻有勁風陡然襲來,飛快閃開,劇烈動作牽連身體跌坐在地。那把攜帶磅礴兇殺氣息的巨鐮就擦著肩,深嵌入大理石地面。
鬥篷人逼近,提起鐮刀,龐大陰影壓迫性覆蓋,不給她絲毫反應餘地,劈手就砍。塔尼亞在如斷頭閘刀般兇狠落下的刀刃中閉眼,再次感受到久違的死亡氣息。
可是半晌,痛楚與死亡沒有如期降臨。
試著睜眼,鐮刃就停在距離她鼻尖半毫米處,勁風劈裂她臉上遮掩面容的面具紅頭罩幫那種)。鬥篷人久久停駐,變成一尊迷路的雕塑,半晌才稍稍挪開鐮刀,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怎麼是你。”
「人群不停追逐“幻影”
伸手捕捉,永遠失望」
這聲音遙遠而熟悉,從矗立的墳塋中爬出,抖落一陣陳年的沙礫。塔尼亞愣住了,大腦因為過度震驚而短暫地空白,“你是……”
對方放下鐮刀,緩緩扯落籠罩面容的鬥篷,露出一隻毛茸茸的狼首,一道刀疤斜斜分割野獸狀的鼻吻,顯得面孔越發猙獰兇厲,狹長幽綠的狼眸卻溫和而安靜,沉澱著與故友重逢的脈脈感懷——記憶中的確有這麼一張臉,在封閉壓抑的海上實驗室內,他們幾個相熟的孩子裡,有個被注射了強化狼人基因的男孩,是孩子們中年齡最大的、安靜但可靠的哥哥。
分明是柔和的本性,卻被強行雕琢成最兇狠可怖的模樣。
“塔斯德羅?”塔尼亞有片刻混亂,“博士說你們都死了……”
“他是這麼告訴你的。”狼人平靜道,“我們被分別賣掉,像貨物一樣在地下輾轉。有人被磋磨死去,也有人有幸茍延殘喘至今,比如我,比如塔倫納。”
“她還活著?”
塔倫納是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兩人是費羅多夫口中“最被寄予希望的個體”。她接受的是時間方面的實驗,手術刀在她身上劃出千刀萬刀,又因倒流時間的能力恢複得光潔如初。塔倫納遭受的是另一種磋磨,空間方面,被無數次試著融入四維空間的碎片,流竄不可控的空間碎片每次都會隨機吞吃她身上一部分,眼睛,手腳,一塊塊活生生的肉,瘦瘦單薄一個小女孩很快就像蟲蛀的葉片一樣小下去。
她們各自受苦,湊在一起也沒法互相慰籍,只能傻乎乎地編織逃出去的童話和美夢。
美夢實現之前的某天,博士告訴她塔倫納死了,理所當然,能活過那麼多場風險極大的實驗已經是奇跡。誰像你那麼幸運呀,塔尼亞?時間倒流在你身上完美實現,讓你能一直、一直地茍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