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仙子舞曲iv
宴會從來充斥著衣香鬢影與紙醉金迷,巴洛克廊柱吊頂與波斯手工地毯之間,枝形水晶燈映得酒水璀璨,被一隻手舉起來與旁人輕輕一碰,被簇擁在人群中央的是遠道而來的貴客——韋恩先生和他的兒子。
韋恩先生如今年過四十,時間卻只讓他的氣質沉澱得更加馥郁成熟,輕佻多情的藍眼睛和風趣隨意的談吐屬於被寵壞的花花公子,眼角偶爾眯疊起的銳利弧度,又讓旁人不太敢把他當成一個真正好糊弄的草包。
他的小兒子站在身邊,下巴故作倨傲地繃起,有種小大人的成熟可愛。
推杯換盞間,與周圍人隨口交換客套的陳詞濫調,布魯斯握著高腳杯,輕呷了一口偽裝成酒的薑汁汽水,目光無聲劃過四周,捕捉到一個酒紅色的窈窕身影。隨即他帶起笑容,穿過人群走到那身影前,輕點酒杯致敬:“女士,你的風采令我傾倒,可否有幸與你共舞一支?”
紅裙女人美豔奪目,蜜色面板比阿拉伯的神秘香料更迷惑人,她微笑起來,接過酒杯,在透明杯沿印下唇痕。在周圍人看來,不出所料又是一次花花公子對心儀美人的搭訕。
達米安走到旁邊,低低地叫了聲:“母親。”
塔利亞放下杯子,饒有興致道:“我們三人終於又聚在了一起,真難得,不是嗎?”
布魯斯攜著她的腰滑進舞池,裙裾摩挲,奏樂悠揚,他的聲音已經壓低成蝙蝠俠的語調:“塔利亞,告訴我你的目的。”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找我,吾愛,”她說,“但很可惜,她剛剛從我手上逃走了。狡猾,靈巧,不愧是又一個你教導過計程車兵。”
布魯斯的眉眼壓低,一種無聲沉重的揣摩,半晌才開口:“她只是普通孩子,不要把她牽扯到這些事中。”
“不,不明白的是你,”塔利亞眉梢一挑,“你就像雞媽媽一樣護著你那些小鳥,但從第一個,再到後來所有跟你相關之人,哪一個又曾真正的置身事外?”
布魯斯半晌沉默,藍眼睛因此沉得更加冷徹。塔利亞見狀一笑,“吾愛,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放過她,但你要知道,現在盯上她的可不止我一個。”她從裙褶中抽出一小袋透明粉末,指尖一勾放進他西裝胸口的口袋裡,“對了,如果你找到她,記得讓她服下這個。我的毒藥可不是隻靠催吐就能解除的。”
最後,她撫摸上布魯斯的下頜線,側首在他臉上留下輕吻,聲音柔和吐露:“那麼,希望下次我們三人團聚能在更合適的地方。”
夜裡的香港依舊繁華熱鬧,無數霓虹燈與商鋪招牌裝點著街頭,帶來一種賽博朋克般的迷幻質感,城市也是千面佳人,白天頂著清新裸妝,夜裡又塗上濃豔熒光金粉。電話亭裡,塔尼亞戴著墨鏡和鴨舌帽,拿起聽筒按下號碼。
那個叫文茵的好心女人為她提供了浴室和換洗衣服,但繼續幫助她不知道會不會被當地的地頭蛇找麻煩,塔尼亞問她借了點錢便很快離開她的住處。
電話撥通,這次是卡珊先開口,語調稍有些急促:“緹亞,是你嗎?”
“是我,你怎麼知道的?”
“布魯斯,跟我聯系過。”她說,“你沒事吧,現在在哪裡?”
“我從刺客聯盟那裡逃出來的,他們現在可能還在追捕我。”塔尼亞目光劃過周圍街景,“應該是在九龍區旺角的露天市場這附近,公共電話亭裡。”
“我定位一下你的位置,你在原地等一等。”
“好,謝謝你。”
掛了電話,塔尼亞坐在電話亭旁邊的公共長椅上,心裡稍微鬆了口氣,逃亡一天終於聯絡上認識的朋友,像風箏的絲線被扯住,隱約有了點落地的安穩感。等了不到二十分鐘,街道盡頭駛過來一輛純黑轎車,放緩車速泊在她身旁,車窗降下,露出裡面副駕上一臉不高興的綠眼睛小男孩,還有左側駕駛位上身著西裝的男人。
她驚訝極了,“小d,布魯斯?你們怎麼在這裡?”
布魯斯言簡意賅:“先上車。”
坐上車,她道歉:“對不起,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
“不用道歉,你是受害者。”布魯斯略微嘆氣,“我跟塔利亞談過了,她不會再找你的麻煩,後天我們一起回哥譚。”
達米安冷哼一聲,向後丟來一小包東西。塔尼亞接住了,“這是什麼?”
“解藥,不想死就趕緊吃了。”
塔尼亞很驚,怪不得她坐在路邊時隱約感覺手腳發涼頭暈胸悶,還以為是泡了涼水有點發燒,沒想到是即將毒發身亡的徵兆嗎!她急忙撕開紙袋服下解藥,那種縈繞的不適感才慢慢散去。
到了提前安排好的公寓,塔尼亞給文茵寫了封信,將衣服和借的錢還給她,又留下自己的名字和聯系方式,拜託門衛寄出去。
臨睡前,布魯斯忽然叫住她。
公寓是頂樓的平層,下方萬千霓虹像踩在腳底的粼粼雨水,泊進年長者的藍眼睛裡顯得肅穆,每當他想跟誰“have a tak”時,就會像這樣充滿無聲的壓迫力。塔尼亞下意識屏息,濕發水珠滾進衣領,就聽他說:“塔尼亞,你有沒有考慮過去外地上學生活?”
她訝然,“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哥譚不是一個安全的城市。”他說,“你並不肩負守衛它的責任,理應選擇過更輕松的生活。”
樓下車笛奏鳴,塔尼亞在拖長尾音中讀懂他的意思,“可是,你,還有迪克,所有人當義警都不是出於天生就具有的責任,而是自己的意願?”
他聽起來像在嘆氣,“你和我們不一樣。”
“一樣的吧。”她垂眸盯住自己的手腕,想象它們折斷流血,“會累,會渴,會餓,受傷了會疼,你們和我一樣,都是普通的血肉之軀……還是我給你造成麻煩了嗎?”
“……不。”
“那就好。”她說,一抬頭又是毫無陰霾的盈盈笑臉,“就當我想幫你們的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