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不走正門啊。
塔尼亞忽然想到什麼,急忙說:“你先別走,等我一下啊,就兩分鐘!”
話畢轉身快步離開,留傑森像個沒等到朱麗葉的羅密歐杵在樹上吹風。他摸了摸鼻樑,舌尖泛起微妙苦澀的自嘲。至於嗎,看見我就跑。
很快塔尼亞又回來了,提著只紙盒,透過包裝口能看見裡面盛著黃澄澄圓鼓鼓的泡芙,外皮上的酥殼烤得恰達好處,像金色爆米花一樣綻開酥脆自然的裂紋,賣相相當不錯。她推開窗,夜風將發梢捲成優柔弧度,聲音也輕快地散開:“我做的,剛好想送給你。”
傑森抬了下眉毛,“別人都有嗎,還是隻給我的?”
這話問得怪別扭。“其他人也……”話音未落,就聽他鼻腔裡哼出一聲,感覺下一秒就要說“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的也不給我”,她飛快補充,“不過這一份是專門留給你的,要嘗嘗嗎?還是熱的。”
“不太方便。”他抬起手,露出手上兩只佔滿灰塵與硝煙的皮質手套。
塔尼亞用塑膠小叉子叉了一顆遞過來。傑森盯著那顆泡芙,金黃圓滾,裂殼中溢位一點奶油的白,像將月球從天幕摘下,滾過糖粉油炸一遍,再熱騰騰撈出。
他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和她給人的感覺很接近,外殼稍脆,咬下去會盈出甜鹹搭配恰到好處的內餡,質感軟稠地粘著牙——就像走進盛開同一種花的森林,濕潤霧氣無處不在,拂過鼻尖,沾上嘴唇,落進衣領,咽進喉口,真正企圖攥緊捕捉,埋進指縫深深嗅聞,卻又無跡可循。
她還在問,要嘗嘗嗎。
口齒隱約生津,行動快過理智,回神之際他已經猛然踩在窗臺上。
於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經典一幕重演,月光被遮擋大半,小部分如水銀淌過彼此。塔尼亞以為傑森會接過叉子,誰知他雙手撐著窗,俯低,全然逼近,直接毫不客氣地將泡芙叼走了。叉子上殘留著奶油,也被咬著、一點都不放過地用舌尖舔舐幹淨。
她忽然發現傑森有兩顆很尖的犬牙,鋒利地抵出唇線,啃噬,撕咬,嘴唇的溫度幾乎捱上指尖,她下意識抽手,卻被一側犬牙卡住叉柄,沒太抽動。
雲層捲起裙擺,月光乍洩,劃亮那雙專注鎖定的藍眼睛。布魯斯的眼睛是摻雜一點灰調、顯得多情深邃的鋼藍色,而傑森的虹膜顏色純度極高,像火燃燒至最濃烈呈現出的藍焰,給人感覺非常、非常滾燙。
目光交錯相撞,呼吸都能聞到,兩人同時一愣。
塔尼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後退,傑森拿過紙盒,撇過臉含糊地咳了聲,“我還有事,先走了。”
“拜拜。”他轉身躍下,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塔尼亞站在原地,感覺指尖也染上那股熱度,一點火星逐漸燎原,鑽進面板下燃燒得連綿,將生死一線中也能保持八十跳率的心髒催得急促。希臘神話中美狄亞曾誘哄柯林斯公主穿上毒衣,讓她在每一寸皮囊灼燒的酷刑中斃亡,就是這種感覺嗎?塔尼亞確信自己沒有中毒,只朦朦朧朧捕捉到一點緣由。
站著站著,她忽然也踩上窗臺一躍而下,沒有超英的身手,柔軟草坪讓她不至於摔傷。步調從慢到快最後變成踮腳奔跑,逆刮來的風卻只是助長火勢,全身血液都在燃燒著歌唱。
來到莊園的湖泊旁,便直接跳進湖水。身體驟然一涼,她輕快地在不到胸口高的湖水中泅遊,雙腿像人魚一樣並彎,手心掬起水潑上濕潤的雙眸和嘴唇。
露臺上斯蒂芬妮託著臉頰望過來。她似乎喝點了酒,不太清醒地喊:“你在做什麼?游泳?”
“是呀。”她回答,聳了聳鼻尖開心道,“因為有好事發生啦!”
晚餐結束後布魯斯立刻投入工作,迪克端著杯子路過,發現他專注地盯著電腦螢幕,正在第五次重看不久前事件的詳細總結報告。
“有什麼問題嗎,b?”
“不,”他說,“所有作案人均已抓獲,除去黒幫內鬥,沒有出現任何額外受害者,這是我能預測到最好的結果。”
迪克知道他這種語氣之後一般都會跟一個轉折。
果然——“但是,還存在兩個不能忽視的隱患。第一,是新出現的這個代號預言家的角色,表面上來看是為我們提供幫助,但立場不明,疑似具有預知能力,並且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不能放任不管,必須盡快調查出真實身份。”他稍微一頓,“第二,這次事件,我總感覺存在一些不自然的巧合。”
“你是說?”
“隱匿多年的邪教,地下黑市流通的生物兵器,企圖利用生物兵器的黒幫,想要報複父親的女孩,受僱傭的喪鐘,還有關押在阿卡姆中的小醜。這些個體原本是相互獨立的,不知為何,卻在同一時間撞在一起。”布魯斯凝眉思考,“就像許多原本靜止的臺球,忽然有一顆被撥動,才連帶其他臺球互相撞擊,最終所有臺球都滾入洞中。”
“你覺得這背後還隱藏著一個策劃者?”
“我本以為是小醜在充當這個角色,但他卻死在了事件中。”
一個勁敵消失,布魯斯看上去卻並不如釋重負,迪克知道他是不折不扣的懷疑論者,“可是,我們並沒有發現其他人參與策劃的痕跡,沒法預測的隨機因素太多了,而且先不說黑麵具,小醜明顯不是一個能被利用的角色。說真的,別太擔心了,有時候你也得稍微放鬆一下自己。”
布魯斯松開眉心,稍微嘆氣:“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