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曲ii
服裝店裡。
加布麗爾在落地鏡前轉了一圈,貼身雪紡的裙擺向下收成魚尾造型,轉動時的弧度優雅動人。她一邊照著打量一邊問塔尼亞:“你覺得這件怎麼樣?”
塔尼亞一看見她這身跟當初成人禮一模一樣的裙子就感覺心髒作疼,面上還得微笑著給出贊美:“合適呀,顏色也很襯膚色。”
“那就這件了。”她進更衣室將裙子換下,囑咐店員包裝結賬,又摸著耳垂思索道,“嗯,接下來還得挑點裝飾……”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加布麗爾取出來接通,臉色稍微沉下去,低低嗯了幾聲。通話結束後,塔尼亞問她:“怎麼了?”
“我父親找我,你能不能陪我過去……”她抓住塔尼亞的手,發抖的尾音洩露幾分不知真假的畏懼,又搖了搖頭說,“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你卷進我的事情當中。”
塔尼亞回握住她,“沒關系,我陪你去。”
坐上羅曼·西恩尼斯派來接女兒的轎車,加布麗爾一直支著下巴發呆對著窗外街景,顯得心事重重。塔尼亞在腦中飛快過了一遍有關黑麵具羅曼·西恩尼斯的資訊——企業家,哥譚市內最具勢力的黒幫頭目之一,走私販毒販賣人口□□無惡不作,屢屢被抓進黑門監獄,均憑借財富和權勢有恃無恐。
哥譚這座城市早已病入膏肓,像一顆自內腐爛的蘋果,黑麵具這種不過是腐壞蔓延到表皮形成的黴點,即便蝙蝠俠和義警們日夜為打擊犯罪殫精竭慮,又該如何清除根髓上的病症。
“你知道我父親是什麼人嗎?”加布麗爾忽然問她。
“在哥譚誰不認識黑麵具呢。”
“但想必沒有人更深入地瞭解他。”她低柔地冷笑一聲,混合厭惡與恐懼,“他是心理異常的精神病人,高功能反社會人格,虐待狂以及刑訊專家。我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聽見他的拷問室傳來的慘叫,他會剝掉人的臉皮,然後強迫他們戴上烙紅的面具,他還會強迫我和妹妹一起觀看,稱之為對我們的鍛煉。”
話音顫抖起來,塔尼亞看到加布麗爾低頭抱緊肩膀,但細看後背並未顫抖。
偽裝。
她還是輕輕抱住了她,“你還有妹妹?”
“嗯,她叫羅萊莎,比我小九歲。”加布麗爾話音中的細顫越發失控,“每天晚上,我們都得互相陪伴著才能入睡,那些哀嚎、慘叫和詛咒就像童話裡帶走孩童的女巫袍子一樣,整夜糾纏著我們。我在想是不是總有一天我會為此付出代價,因為我是一個罪犯的孩子。”
所以你對別人做了和你父親一樣的事。
“我從小一直都沒有朋友,別人不會招惹我,但也不會靠近我,”她抬頭看她,眼中有濕潤的光弧微微一轉,“最開始……只有你主動跟我搭話,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所以你會殺了我。
“人最終可以擺脫自己的出身嗎?”她問。
“可以吧。”塔尼亞輕輕安撫她的後背,“黑麵具說到底也只是在哥譚有影響力,世界上還有太多他無法觸及的地方。”
加布麗爾沉默著,轎車拐過街角,黯淡天色像寡婦披上喪服,目的地的大廈就在前方,她握了握塔尼亞的手,“對了,等會兒如果你見到他,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要反駁他,他就喜歡別人對他恭敬順從的樣子……抱歉,把你捲到這種麻煩裡來。”
進了門有專人迎接,這裡所有員工都佩戴漆黑麵具,像什麼假面spay社團。
乘坐電梯至最頂層,來到一扇大門前,加布麗爾示意她先等一等,自己則輕輕敲了敲再推開進去。門內很快傳來一道聲音,傲慢又拿捏腔調,“第一次見你帶朋友回來做客,不請進來反而讓人站在門外,豈不是顯得我們家太沒有待客之道了嗎?”
加布麗爾抿緊唇,回頭看塔尼亞一眼。她跟著進門,入目是裝潢豪華的寬闊會客廳,一整面玻璃佔據的落地窗映出夜景,彷彿一卷底色墨黑的後現代都市畫作。
羅曼·西恩尼斯坐在沙發裡,翹搭著一條腿,佩戴戒指的手交疊在膝頭,那副黑骷髏般的烏木面具幾乎融烙在臉上,五官孔洞裡露出浮著瞳孔的眼白和裸露牙齦,顯得怪異而可怖。塔尼亞都沒多看,只行了個禮:“您好,西恩尼斯先生。”
對方用手指摩挲著面具下巴:“不錯。你沒有像大多數人一樣見面就失禮地盯著我看,所以我也不需要留下你身體的某個部件作為教訓。進來吧,孩子。”
在茶幾對面坐下,直線距離拉近,壓迫力陡增,對方那張漆黑麵孔就像吸食勇氣與理智的漩渦黑洞。塔尼亞感覺加布麗爾在背後握緊了她的手。
羅曼以一種虛假的和藹口吻問到:“你叫什麼名字。”
“塔尼亞·湯普金斯,先生。”
“我聽說你們快到成人禮了,是嗎?”
“是這樣的。”
羅曼轉頭盯著女兒:“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麗爾?”
“您……”加布麗爾背後的手握緊了,半晌才吐出語句,“您的工作繁忙,我不敢用這種小事打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