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vii
塔尼亞將打火機點燃朝臺上扔,火星落在提前布設好的透明燃劑上,驟然潑濺大片橙紅,竄著往怪物身上纏繞,再佐以密集彈網。
無數揮舞的觸肢包裹成繭,一層層燒焦脫落又一層層增生,匍匐爬動時,讓周圍警員都不住後退。
尖叫與呼叫支援聲沸騰一片,塔尼亞躲開揮毫般斜掃過來的觸肢,看見包裹的肉瘤一瓣瓣綻開,露出中央的人。
加布麗爾坐在怪物肩上,一條腿搭著另一條,十指交疊在膝頭,如同坐在下午茶桌前那樣從容優雅,她撩開金發,舞臺妝塗抹的唇色鮮紅奪目,是這片血肉森林中心帶毒的花蕊,“你知道嗎?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想掐死你,”她微笑著說,“真遺憾,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一定不會錯過。”
笑容收斂,目色轉瞬過兇狠刻骨,劃過嘴唇的手指朝她一揚,“adieu our.”
觸肢重新收攏,怪物拖著焦燃殘軀朝舞臺之下的破口鑽,警員們難以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攜主人消失在地下。
塔尼亞點開手機,檢視她剛借機放在加布麗爾身上的追蹤器訊號,紅色gps訊號沿下水道線路閃爍,半晌就被掐滅了。
真敏銳,她想,好吧,也不是很意外。
很難形容推測出真相時她的心情。兇手是她自以為的好友,她們在同一間宿舍共同生活了三年,從最初的陌生到後來的默契無間。加布麗爾在她生日時將整蠱玩具藏在她被子裡逗她,考試前夜躺在同一張床上緊張地抵足而眠,夏日突遇陣雨時會抓著她的手,飛快踩過水泊中的斑駁綠蔭,房簷陰影下抬起一雙促狹含笑的眼。
但也是同一雙手將她推入死亡,先前刻意忽略的情緒漫上舌根,回味成苦澀草汁。她發呆盯著洞口,半晌才聽見手機在響。
很多未接資訊,最新來電是迪克打的,接通後就聽到對方關切的詢問聲:“緹亞?我接到通知說你的學校裡發生了襲擊,謀劃者和兇手極有可能就是跟你同宿舍的女生,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迪克,”她輕聲問,“假如兇手可能是自己身邊的朋友,在發現時感到猶豫,是因為自己的軟弱和自欺欺人嗎?這是對受害者的不公嗎?”
“哦……”對面聲音一下子軟和下來,徐徐道,“會感到猶豫和不忍,正是我們與罪犯的不同之處。所有的壞人在露出馬腳之前都慣會偽裝,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之心碎。或許等你回來我們可以談一談。”
“我沒事,”她重新揚起語調,“我猜你們現在又有得忙了,先不耽擱你啦!”
“有什麼煩惱都可以告訴我,甜心。”
結束通話電話,塔尼亞舒了口氣,將注意力放回事件上。既然警察會出現在這裡,說明她的計劃進展順利,聖殿門教與約翰瑟·格裡姆肖想必都已被抓捕,加布麗爾憑自己一個人也逃不了太久。
這一系列案件,是否能就此落下帷幕呢?
在哥譚背光的陰影中,有一條所有罪犯心照不宣的鐵律——被蝙蝠盯上的人是逃不掉的。他是伴隨黑夜而來的厄裡倪厄斯,是沒有踵部的阿克琉斯,作為他耳眼的滴水獸與石像鬼遍佈哥譚。只要他盯上你,那一席鬼魅披風很快就會如招魂幡拂上後背,所以——永遠祈禱自己不會被哥譚恐懼的餘光掃到。
下水道通往海港的地下通道口,快艇泊在汙水之上,幾個黒幫馬仔裝扮的跳上按,肩上都挎著突擊步槍,為首的男人吹了聲口哨,朝通道深處喊:“時間到了,按照約定我們來送你出去。”
喊聲在空曠通道中回蕩出陣陣漣漪,半晌一個渾身被黑袍遮掩的人才緩緩走出,搖曳揮舞的怪影在她背後滋生大片,似一片寄生跟隨的詛咒。
她打量對面一行人,嘴唇一挑:“約定的人數可沒有這麼多。”
男人嗤道:“現在全城的警察和那群蝙蝠都在找你,你以為偷渡出去有那麼容易?我這都是為了交易安全。”
她沉默片刻,忽然不屑地冷笑起來:“你知道這是謊言。你們拿的槍可不是為了對付警察的,船上想必還有麻醉注射劑和束縛帶吧?想抓我是不是?告訴我,你們是誰派來的狗?雙麵人還是企鵝人?”
被她識破,男人索性一揮手,槍口對準她,“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乖乖跟我們走就行。你和黑麵具有關系,所以才有那麼點價值,不然我可不會這麼客氣地跟你說話。”
“你以為自己在演港片嗎,真夠蠢的。”
見對方不買賬,男人幹脆下令武力制服。加布麗爾打了個響指,身後盤旋的陰影頓時狂湧成實體,摧枯拉朽地掃擊過逼近的人。對面被這突然出現的怪物嚇壞了,頓時舉槍射擊,密集子彈打在血肉上發出沉悶聲音。
陰影怪物被傾瀉的火力逼退,隱約萎靡。男人正欲指揮向前,頭頂忽然想起呼嘯車聲和尖銳警笛。他一頓,被怪物逮住破綻險些擊穿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