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第三扇。
記憶回溯,畫面一幀幀掠過眼底,飛速運轉的思維自其中打撈重點。
“啪!”第四扇。
她手指向下,在儲物櫃最深處的角落陡然摸到一個金屬瓶裝物。
“叮鈴鈴鈴鈴鈴鈴——”
第五扇門就將彈開之際,一連串手機鈴聲倏爾炸開在黑夜裡,最末端緊閉的儲物櫃門縫裡隨之溢位光亮,一閃一閃地抹開黑暗,好似翅膀燃燒的飛蛾瘋狂撞擊著燈泡企圖逃離。“它”自然注意到了,近似頭顱的部位一節一節偏轉過,又發出“咯咯咯”天真快活的笑聲,拖著肢體匍匐湧過去,肢體末端一劃而過,櫃門應聲開啟。
然而櫃中照舊空蕩,半個人影也無,只躺著一部手機邊振動邊播放音樂,螢幕上正顯示處於自動連拍,閃光燈咔嚓咔嚓地閃爍,像開啟整蠱禮盒蹦出一隻攜彩帶和滑稽大笑的小醜。
“它”揉碎櫃子,手機隨之裂開接近肢解,音樂鈴聲戛然而止,只剩閃光燈半死不活地亮著。很快,“它”又嗅到不遠處傳來血腥芬芳,勾撩“它”的觸稍,“它”爬過去,覆蓋那血腥發源地,和曾經無數次一樣——包裹絞緊,擠壓柔軟甜蜜的肉,慢慢咀嚼,一點點吮吸……
但這次,裂開的是某種金屬外殼,洩出來的是類似藥劑的粉末,一掉進血泊,瘋狂地相互反應滋生氣泡。某種腐臭而劇毒的氣體蒸騰出,纏繞又滲進“它”包裹的面板,像食鹽撒上蛞蝓,片刻,“它”便發出孩童般尖利的哭泣。
塔尼亞踩著雜物箱,在天花板的角落摸到一扇被鏽蝕護欄封死的通風口。
果然如此,既然是與實驗樓地下室幾近映象的同一結構,那麼地下室衛生間天花板上的通風設施,在這裡也該有一個。
方才她躲在倒數第二個儲物櫃中,電光火石之間,她悄悄開啟櫃門,將定時設定好的手機沿門縫推進最後一間儲物櫃。
未知詭異之物近在咫尺,就此拉開自己與“它”之間相隔的最後屏障,宛如徒手破開母體胎膜的保護直面未知,這種勇氣並不容易積攢。但也正是千鈞一發間的賭博,再加上從之前追逐中揣測出的規律,讓她明確這只生物的視力並不發達,只能大概感知光線明暗變化,精準鎖定獵物更多依靠聽覺,或許還有嗅覺。
但這仍然無法解釋為何只有若拉·埃文斯倖存。
時間,地點,身份,經歷,行為,飛速運轉的大腦將全部受害者列成對照實驗,對比剔出唯一的變數。她想起,唯一不同在若拉·埃文斯失蹤的前一天,學校剛剛在舊校舍一片進行了滅蟲除鼠的清掃。老舊建築逼仄幽祟容易滋生菌蟲,再加上梅雨季即將攜來潮濕陰霾,學校定期於每年五月末進行清掃。
也許排放的消殺藥劑無意中對盤踞此地陰影裡的怪物造成了傷害,或幹擾了它的感知,才讓若拉·埃文斯有機會逃脫。
她剛剛在儲物櫃中摸到了一瓶燻蒸殺鼠劑。
滅鼠燻蒸劑主要成分是化學物質磷化鋁,呈固體粉末狀,使用時需要將粉末泡水,反應産生劇毒腐蝕性氣體磷化氫來發揮消殺功效。
一片漆黑的廢棄地下室,該從何處找到足夠反應的水量?不知被她丟棄在何處的水桶、還是封死在水泥磚牆中的水管?閃爍手機吸引製造的空隙只有短短數秒,死亡危險是抵在後心蓄勢待發的箭矢,來不及多想,她用從儲物櫃壁上剝下的鏽片劃開手腕。
為保證出血量,口子鋸得很深,勾破橈動脈,幾可見骨,鏽蝕碎屑嵌在切口血肉中,噴湧鮮血以血管為根莖瞬間綻放出玫瑰。她疼得身體微顫,手下動作卻毫不拖泥帶水,將燻蒸劑放進血泊,然後邊跑邊抽開領結給自己打了個簡單止血包紮。
根據若拉·埃文斯腿上的咬傷可以推斷,這怪物極有可能食人,並容易為鮮血所吸引,這樣一來便將誘餌與陷阱融為一體。
身後響起的尖利哭聲證明她賭對了,那未知生物在劇毒氣體中扭動哭泣,但磷化氫到底無法將它殺死,片刻後它又發覺逃走的獵物,爬動著逼近。
角落裡手機閃光燈還在閃爍,每閃一次,短暫光亮中便霎時拓出它詭異扭變的怪影,它在靠近,它在變大,幾乎吞掉牆面,魔鬼吹拂的光影崎嶇畸變,彷彿趁你每次閉眼間歇活動的奇詭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