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ii
中控室在艙底最深處,與研究室或儲藏室稍微隔開一段距離,走廊上有持槍士兵來回巡邏。
傑森矮身躲在樓梯拐角後,借匕首反光觀察對面,中控室前的走廊空間寬闊且毫無遮擋,任何一點目標出現都會瞬間成為靶子被射殺,放平常正面殺穿對他來說倒不難,只是如今身邊還帶了個小孩。
他本想叮囑那個叫塔尼亞的小姑娘找個隱蔽處自己躲一會兒,卻被輕扯了扯衣角,低頭看見對方睜圓的眼,她小聲問:“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流浪動物對於“被丟下”的敏銳感知,剖白獻祭般的自證價值,糟糕的是傑森對這種心理再熟悉不過。
他摩挲指骨,稍微嘆氣:“可以。”
螺絲釘被輕巧地撬下,通風管道濾網像一張垂下的舌頭,露出內部幽邃曲折的咽喉。
傑森收起扳手,借工程學原理和通風口的分佈狀況估測了一下內部結構,再取出一枚微型炸彈,“從這裡可以到達走廊另一頭天花板上方,將這東西安裝在管道裡,小型爆炸會吸引巡邏士兵過去,你在爆炸之前及時遠離朝中控室靠近就行。通訊器附帶追蹤功能,我清楚你的位置,會在確保你所處距離安全之後再引爆。”
炸彈在指端上下拋動,他揚起眉,給出另一個方案,“害怕的話不必勉強,乖乖在這藏好,我辦完事回來接你。”
塔尼亞幾乎立刻做出抉擇,接過被拋至峰點的炸彈如火中取栗,踮起腳點了點頭:“我可以!”
“好吧,勇敢的小家夥。”他牽了牽嘴唇,彎身將一枚通訊器掛在對方耳根,“有問題隨時聯系我,呼叫紅頭罩就行。”
通風管道直徑三十厘米左右,也只有貓一樣瘦小的孩子能鑽進去。
塔尼亞四肢並行,穿過管道口朝深處爬行,被蟒蛇的喉管吞嚥。通風管內幽暗曲折,四通八達拐出無數分叉口,她將紅頭罩描述過的路線在腦中複現,輕手輕腳地接近目的地,從持槍荷彈的衛兵頭頂爬過,時不時有螺釘硌進手心與膝蓋,她連呼吸都壓得近似於無。
左轉左轉再右轉,空間拓寬,管道銜接處高速旋轉的過濾風扇擋住去路。
她猶豫片刻,從衣擺上撕下一圈布料投進去,想借此纏住渦輪。
金屬扇葉是開刃的卷刀,眨眼就卷吸住她的手掌削掉一小半,傷口中可見白骨,鮮血被扇葉卷飆成一場小型紅雨。
她全身都發起抖,冷汗浸濕眼眶,卻捂住了嘴巴,呼吸依舊輕得吹不起一粒塵埃。
受傷的手以超自然速度癒合,血珠回流,斷骨如筍生長,皮肉覆蓋,不過幾秒便恢複如初。
布料也已經卷纏進渦輪中心,風扇逐漸旋轉得遲緩滯澀,金屬鎖條與布料纖維彼此啃咬出垂死呻吟。
塔尼亞趁著扇葉停轉,飛快從間隙中鑽過,在她身後布料難以支撐地被絞斷,風扇歸於流淌,她逃出絞肉機,繼續順著路線到達指定地點,將微型炸彈安放妥當,再從另一條通道前往中控室。
拐過幾個彎,炸彈在遠處引爆,迸發的熱浪在管中狂亂奔走,整條管道都在簌簌顫抖。爆炸聲中塔尼亞聽到紛亂足音、軀體碰撞與子彈迸濺,她咬緊嘴唇,徑直穿過這一片以血肉焚化場。
中控室就在不遠處的管道盡頭,她加快速度,即將到達時,身下一張濾網卻乍地開啟,她像沒來得及發出呼喊就整個掉下天花板。
一條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了她,掂了掂帶進臂膀。塔尼亞側臉被夾克上的金屬紐扣和拉鏈颳得生疼,硝煙混合絲縷血腥氣息撲進鼻端,往內是不過八十的沉穩心跳,以及說話帶起的胸膛震動。
“我接住你了。”戴紅色頭盔的人提著槍,一條腿從踩著的衛兵腦袋上挪開,爆炸吸引走了大部分警備,剩下的被他幹淨地放倒。
經過變聲器修飾,他聲音中夾雜海螺沙啞的回響,“做得不錯,姑娘。”
塔尼亞第一次笑起來,好像他們不是槍林彈雨中殺進秘密基地中樞,而是在學校的接力賽跑中合作得了第一名,自顧自地歡呼:“你也很厲害嘛!”
“嗯哼,那當然。”傑森發現他對這種稱贊還挺受用,應了一句便提著對方走進中控室,再反鎖大門。
裡面被電腦與監控顯示屏佔據,燈光晃眼,他突然發現塔尼亞的上衣不知何時被撕短了一大截,露出腰腹,而他從剛開始起就直接抓在裸露的面板上。
他牙根一癢,幾乎立刻放開對方,脫下外套夾克將人裹了個嚴實。夾克對塔尼亞而言寬大過分,讓她整個人成了一隻褐色企鵝,蹦蹦跳跳跟著他,踮起腳扒在桌面上看他操作主機。
傑森用點時間破解了安全系統,修改許可權重啟,半分鐘內控制住整艘遊輪的主電腦,再摸進資料庫將機密檔案資料打包傳輸。
塔尼亞將下巴擱在桌上,看著對方戴了戰術手套的手指在鍵盤上劃過,快速利落。
察覺異樣返回來的巡邏員已經包圍外部,將門擂得砰響,彈雨又在金屬門上摁出密集凸痕,搖搖欲墜的樣子。似乎聽到了她加快的心跳,青年空出一隻手揉了把她的發頂,還從容餘裕地勾著點彈舌音:“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