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搶在許瑤之前捏住信封邊角。
透過夕陽能看到信紙背面洇出的藍黑色墨跡,組成個扭曲的骷髏圖案——和農藥說明書上被許瑤撕碎的那角完全吻合。
兩個用報紙剪貼的字塊斜插在信紙中央,邊緣還沾著生産隊豬圈特有的草料渣。
許瑤的指尖撫過“得意”二字,發現這頁《人民日報》的日期,正是前世女兒帶著三姐兒子私奔那天刊發的頭條。
薛寒突然拽著她退後兩步。
柳樹上垂落的蛛絲應聲而斷,有什麼東西擦著許瑤的耳畔劃過,在青石板上砸出個淺坑。
定睛看去,竟是顆裹著糖衣的山楂丸,外層的玻璃紙與她在村委會門口撿到的那張如出一轍。
“回村查。”
薛寒的拇指按在信封郵戳處,那裡洇著星點暗紅。
許瑤湊近嗅到鐵鏽味時,突然想起今早路過衛生所,看見三姐撩起袖子露出的新鮮針眼。
暮色中的村莊突然安靜得詭異。
原本在曬谷場瘋跑的孩子們被自家大人拽回屋裡,幾個納鞋底的老太太看到他們走近,慌慌張張把頂針藏進裝麻線的笸籮。
許瑤注意到王寡婦家的窗簾動了動,那窗簾布正是孫志強上月賒的的確良布料。
走到知青點舊址時,薛寒突然停下腳步。
殘破的土牆上用粉筆畫著歪扭的結婚小人,新娘頭上的紅花被摳出個窟窿,露出裡面藏著的半片避孕藥錫紙。
許瑤彎腰去撿,卻聽見身後傳來膠鞋碾碎枯枝的聲響。
“瑤丫頭!”
村長媳婦挎著竹籃小跑過來,籃子裡新挖的野薺菜還帶著墳頭土。
她眼神閃爍地往許瑤手裡塞了把炒黃豆,“三姐家的小崽子出疹子,赤腳醫生說可能是...可能是被人下了咒。”
薛寒突然攥住許瑤手腕。
她腕間紅繩繫著的銅錢硌得生疼,這枚乾隆通寶是今早從他軍裝第二顆紐扣上解下來的。
當時他說是祖傳的護身符,卻沒提銅錢邊緣刻著的“殳“字,正是三姐亡夫的姓氏。
村頭突然響起嗩吶聲。
送葬隊伍抬著的薄皮棺材上,跳動著七八隻綠頭蒼蠅。
許瑤認出扶棺的是三姐堂哥,那人左腕纏著的繃帶,用的是孫志強昨天剛領的勞保紗布。
當最後一絲天光被碾進西山坳時,許瑤在自家門檻下發現了第二封匿名信。
信紙浸過煤油燈燻烤,顯出幾行用縫衣針劃出的暗紋:[祠堂供桌第三塊磚]。
薛寒用軍刀撬開磚縫時,震落了供桌上那尊裂釉觀音像。
瓷片紛飛中,許瑤看見觀音掌心滾出顆水果硬糖——玻璃紙上的生産日期,赫然是她前世咽氣那天的農歷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