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也是沒想到這男人長得這般不言不語的,一開口竟如此驚世駭俗,傻了眼都愣在原地。
關闍彥移開目光,示意著點了點泥水地上的字,深覺搞笑,繼而無語笑言:“不是,我說這字是馮,你們就真信它是馮了?”
“那我說它其實是周,是李呢?”
他目光逡巡在無言的人群中,人頭攢動間,總有幾個在那邊瑟瑟縮縮,顯然是心虛的表現,八成他們就是姓周或是姓李的看客了。
“你們還真就沒人反駁我了?”關闍彥真是覺得無語至極了,嘴上掛著的笑容都不屑地收了回去,“你們自個兒大字不識一個的,哪裡來的底氣指認兇手?”
魏鬱春也抬起了頹喪的腦袋,一時半會兒還陷在情緒漩渦裡,難以揣測清楚關闍彥現在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這病妻王氏她自己更是不識一個字,敢問諸位,這字啊,到底是誰寫的呢?”
好了,這下,魏鬱春終是明白了關闍彥這一系列的行徑。
他一開始就沒有受到任何事物的幹擾,從看到泥地裡的“馮”字開始,他就已經釐清了病妻王氏和此的關系——這個字本就不可能是王氏留下的,而是那些存心要陷害自己的黑衣人故意寫下來叫她遭難的。
可惜,這幫黑衣人很是自作聰明,他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南禺古溪村的村人各個都是文盲,村人們不識字,哪裡認得出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恰好,這個邏輯漏洞也給了關闍彥破解迷局的可乘之機。
他早已識破了黑衣人的詭計,繼續選擇將計就計,先禮後兵,索性直接跟村人挑明瞭坦白這字到底意味著什麼,等村人們都注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就徹底掉進了關闍彥為他們準備的邏輯陷阱。
因為,只有這樣,愚昧的村民才能醒悟過來,這個“馮”字不可能出自王氏。這是真正的殺人兇手故意做的手腳,從而陷害的馮家和馮迎春。
如此一來,馮家和馮迎春就一定不可能是兇手了——世上哪有真正的兇手,還要靠被陷害才能坐實罪名的?
“這……這,那這個字到底是什麼字?!”
村人們顫著聲音,紛紛問起來,話語裡早沒了底氣。
魏鬱春抹了把眼睛,踏出被保護的陰翳,順著關闍彥的意思,大大方方承認道:“這就是馮字,沒有錯。但它絕不可能出自王氏之手,是兇手故意陷害我,這才留下的東西。”
“陷害?!”村人惶恐不已,“那也就是說,真正的兇手早已躲出去了!”
他們的注意力終於被轉移,討論的話題中心也不再是單調的馮家和馮迎春了:“這……這下不好了!那些人心黑手黑,以後是不是還要回來殺人偷孩子?!”
“不要啊!我家孩子才五歲,我家孩子不能沒了啊!”
已經丟了孩子的婦人哭得更厲害:“找不到兇手,我的孩兒就再也回不來了!嗚嗚嗚,我的孩子,我的苦命孩子啊!”
關闍彥凝眸看著周身越來越混亂的場景,心想南禺民風開化之落後,死人丟人的事情不知要去報官,亦不知要如何去報官,他們心中幾乎沒有重心,甚至連官府是個什麼東西都不清楚。
即便他們真有本事找上了官府,並且不計被濫收茶稅的前嫌,要和官府合作,期間所費時間和精力早已不堪設想……
並且,官府想來也不會願意攤上這麼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真是難上加難。
那些黑衣人之所以盯上這裡,估摸著也是覺得下起黑手容易,還不用擔責。加上他們本身行事有序,不願留痕,實在是有恃無恐——如若這次他們沒有碰上關闍彥這麼個硬茬兒,他們今兒還真就靠著這點手段叫馮迎春背上鍋,自己逍遙快活而走了。
這南禺……還真是波濤洶湧,藏在深不見底的地方,叫置身事外的人察覺不到半點風聲。
要不是他親自過來走一遭,怕是要被繼續蒙騙一輩子了。
關闍彥心中暗怒,身為安南都督,骨子裡的責任感讓他見不得這般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猖狂,加上他自己也吃了太多虧,他怎能不怒?
魏鬱春的神色不比他好多少,靈魂本質亦是中原人的她,實際上也早已想到了這些點,心中悲愁卻苦於難施其計。
她何時也能擁有制裁惡人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