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愫抬手按著自己的額頭。腦中傳來水流聲。
侍女見她臉色不對,道:“我扶陛下回去休息。”
秦愫道:“慢著。”她並沒有太大的不適感。白煙消失在她的身體裡。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秦愫飛快鎮定下來,望向地上躺著的張道長,道:“去看看,他還沒有氣。”
侍女探了張道長鼻息,搖頭,“死了。”
這麼輕易死了,太便宜他了。
林園跟師父大吵一架,回去想了很久。他無法認同師父的所作所為,也不願意留下來繼續助紂為虐。這違背了他做人的理念。既然師父說,不需要他們。他何必在這裡苦苦掙紮呢。
他考慮再三,決定離開長安。
收拾行李時,被師弟們瞧見。師兄弟們從小一塊長大,感情深厚,捨不得大師兄,紛紛挽留。林園去意已決。“我想去南邊找師叔。師叔一定能想到破局之法,改變師父的決定。”
溪亭頓時挺身而出,道:“我跟師兄一起去。”
他們有的人,也深陷矛盾之中。師父投靠新朝,什麼事都不跟他們商量。他們和林園一樣,迫於師命,都備受煎熬。“大師兄,我們也和你一起去。”
林園見狀,卻也不好說些什麼。他自己要走,難道還能要求其他人必須留下來嗎。師父已經走火入魔了。“你們自便吧。”
大家都回去收拾行李,留下一封封辭別信,塞進師父窗戶底下。若有的選,誰又願意棄師父一人呢。他們大多數都是孤兒,師父待他們恩重如山。眾人莫不哀傷,離開前,神色慼慼。到門口,忽然碰見張道長迎面走來。師兄弟們都唬了一大跳。
剛要跑路,師父就回來了。
大家面面相覷,有些發怵,不知如何解釋。
林園首當其沖。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會讓師父寒心,可事已至此,別無他法。
張道長看著他們,問道:“你們去哪?”
林園撲通跪在他面前,道:“弟子不孝。”
溪亭等人也跟著跪下。
張道長接著問:“你們要去哪?”
林園光明磊落,不屑於藏著掖著,道:“去找師叔。”
張道長點點頭,並不惱火,道:“正好,一道去。為師也要去找你們師叔。”
林園愣住了。師兄弟們交換眼神。林園最是困惑。明明昨天吵架,師父還說,幹淨的活兒有人幹,缺的是幹髒活兒的人。為何今日忽然態度大變。張道長此前嚴禁他們打探柳章下落,免得被秦愫利用。林園問道:“師父的意思是?”
張道長道:“陛下今日罷了我的官,為師也無計可施。這裡已經沒有我們的活路了。投靠你師叔,是唯一的保命之法。”
林園詫異道:“可您不是說……”
張道長打斷他的話,“行了,我意已決。既然大家行李都收拾好了,那便啟程吧。免得誤事。”
眾人見師父迴心轉意,紛紛欣喜不已。早就該棄了新朝,去南邊投效太子殿下和楚王才是。都是師父一意孤行,才讓他們留下。
師父在女陛下那兒碰了壁,估計是想開了。弟子們大喜過望,師父和他們一起走,兩全其美。既不會背棄師門,也不用違背良心。還有比這更好的局面嗎?
於是一行人悄悄出城,離開長安,日夜兼程趕赴南邊。無人察覺異樣,只有林園心中始終存疑。師父那麼固執一個人,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這不合常理。幾次試探,都被打斷。他們人多,不便留宿客棧。夜裡找破廟破道觀歇腳,睡在瓦房底下。
幾個小師弟到附近市集買了些饅頭燒鴨,回來供大家充饑。溪亭將燒鴨奉給師父。張道長擺擺手,閉目養神,道:“你們分著吃罷。”
溪亭揣著燒鴨回到師兄弟隊伍中。夜裡,他心神不寧,悄悄對林園說道:“大師兄,你覺不覺得師父有點奇怪?”
這話應了林園的心事。林園道:“你看出什麼了?”
溪亭說出自己的見解,道:“師父最愛吃燒鴨,一人獨佔一只,從不謙讓。他總說我們小孩子有吃在後,福氣也在後頭。他一把年紀半身入土指不定哪天就上西天了,得多多品嘗人間美味。他現在連燒鴨都不吃,看都不看。”
溪亭常跟著師父充當跑腿,對他的秉性習慣十分熟悉。張道長並不是那種德高望重,無理由寵愛徒兒的師父。相反,師父有時候特別雞賊。吃獨食這一點,可以稱得上為老不尊。大家早就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一個人態度大變或許事出有因。連癖好習慣都突然改變,那便非常古怪了。林園沉思良久,道:“你且不要聲張。”
溪亭擔心道:“師父到底怎麼了?”
林園怕嚇著他,沒多說什麼,安慰道:“沒事的。有師兄在。”
他是這群人的兄長。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亂。
溪亭點點頭,他相信大師兄,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