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長望著林園大義凜然的眼睛,忽然想,也許他和柳章應該換個徒弟。林園跟著柳章,知行合一,永遠不會質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江落跟著他,那麼難題迎刃而解。妖王可能是這世上唯一能絞殺秦愫的人。可惜,妖王拆了他一條胳膊,眼下也不在這裡,談合作也很難。
張道長無路可走,迫不得已。哪怕徒弟質疑,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誰不想光明正大,譽滿天下。可現實的困境只能逼人用非常手法。他若也愛惜聲名,那麼該做的事情又該讓誰去做呢……
流水般的摺子和邸報送入宮中。
秦愫坐在花園中喝茶。她忙了很長時間,難得歇一天。鞦韆架上,趴著只雪白小貓。小貓嬌氣,愛玩。畫師在後頭給它推鞦韆,動作幅度很小,怕搖太用力小貓會摔下去。他推了半個時辰,有點辛苦,額頭出了汗。一停下,小貓就叫。
宮女們瞧他被貓兒戲弄的模樣都忍不住偷笑。
難伺候的是貓兒,女陛下倒是不怎麼難為他。他心有餘悸,戰戰兢兢。那麼多畫師進宮,只活下來他一個。他有自知之明,他的命比貓輕賤。
秦愫招招手,道:“把雪球抱過來。”
畫師一臉茫然,道:“雪球?”
秦愫給了小貓一個眼神。
畫師訥訥道:“它不是叫繡球嗎?”
秦愫道:“昨日園中花團錦簇,它叫繡球。今日怪熱的,叫雪球,涼快。”
貓叫什麼名字,她說了算。畫師把鞦韆架上的小貓抱起來,走到秦愫跟前。秦愫順毛摸了兩下,貓兒還是怕她。一膜就炸毛。親近起來分外勉強。貓腦袋直往畫師懷裡鑽,尋求庇佑。秦愫笑道:“沒良心的東西。”
畫師怕她不高興,道:“貓多的是,陛下想養多少就養多少。何必為它煩惱。”
秦愫道:“可雪球只有一隻。”
她松開了貓腦袋,蹭掉手上貓毛。宮女端來溫水供她洗手。這只貓在宮裡住著最奢華的宮殿,吃著精美的食物。有十幾個宮女伺候它的起居。但畫師隱隱覺得,秦愫並不喜歡貓。或許只是貓愛答不理的態度讓她在意。哪天貓兒順從了,恐怕會被拋在腦後,遭受冷遇。
內侍從花叢中走出來,回稟道:“陛下,張道長求見。”
秦愫道:“宣。”
畫師抱著貓兒退後,行了禮,離開。
張道長隨內侍入宮,見到了秦愫。他單手抱著個瓷瓶,另一隻袖子空空如也。跪下去顫顫巍巍,差點五體投地。秦愫升他的官,利用伏妖司做一些事情。但這個老匹夫越來越不中用了。念在他是柳章同門師兄的份上,秦愫給過他幾分顏面,道:“起來吧。”
張道長又顫顫巍巍站起來,道:“謝陛下。老夫身子骨不便利,可否賜座。”
秦愫笑而不語,張道長不尷不尬站著。四周宮女都退下了。沒有人給他搬座位。
秦愫道:“張道長斷了臂膀,又沒斷腿,怎麼會不便利呢?”
張道長訕訕道:“也是。”
秦愫打量這條斷脊之犬,唯唯諾諾,趨炎附勢。哪裡有宗門大師的風範。他竟然與柳章同出一門,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你找到你師弟了嗎?”
張道長嘆了口氣,道:“還沒有,他被妖王抓到南荒去,一點訊息都不知道。興許還在南荒。”
秦愫嗤笑一聲,玩味道:“他在南邊都快做成影子皇帝了,你還沒找到他的行蹤,是找不到,還是裝作找不到呢?”張道長臉皮無意識抽搐了一下。秦愫手眼通天。
什麼都瞞不過她。遑論這點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