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良夜 “師父會想我嗎?”
大軍開拔, 直取東州。楊玉文打頭陣,柳章將巡防圖交給了他。這一仗怎麼打,怎麼撤, 由楊玉文決定。他需要一場勝仗來立威,讓大家看見這位大將真正的能耐。比起柳章, 他更需要威望和戰績。
這份功勞究竟是誰掙來的並不重要。
一切以大局為主。
柳章隱匿行蹤,獨自前往雲嶺渡口,籌措大軍過江之事,以備接應。雲嶺在東州以北, 是北上必經之路。如戰事告捷, 拿下東州, 就得從這條道上過去。
柳章馬不停蹄, 行未雨綢繆之事。
江邊日晚,水波粼粼,倒映著一輪黃澄澄的古月。棧道邊,賣菜的村戶收拾著菜葉子,兜售為數不多的枇杷。
柳章步行其中, 周身煙火氣繚繞。他以腳步丈路距, 從渡口走到了主街, 對行軍速度有了判斷。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一目瞭然。
聽村人說江邊淩晨會起霧, 一直到出太陽才散。夜間渡江有霧遮蔽視野, 易中埋伏。白天渡江又太過明顯。他必須掌控準確時間,卡在一個合適的時期, 讓大軍全部過去。
柳章在臨近渡口的一處客棧下榻,隨從們特意定了上房,推窗見江景, 便於觀察瞭望。
夜已深了,客棧安靜無聲,旅人大多已經睡下。隨從們都在樓下,只有赤練住在他隔壁,保護他的安全。
柳章從渡口回來,獨上高樓。他推開房門,飯菜香氣飄了過來。他以為是赤練或者其他人安排的,徑自走過去,卻見燈燭明亮。
江落坐在一桌精緻菜式面前。
她挽著鬆散堆雲發髻,付粉施朱,眉如翠羽。像是溪邊浣紗的新婦,稚嫩中透著逼人的豔色。聽到推門而入的動靜,她起身相迎,耳垂下的銀墜微微晃動。
二人對視了一眼。柳章見她如此裝束,不似尋常。江落好打扮,學那些年輕的小姑娘,總是戴得滿頭簪花銀飾,掛各種吊墜,走起來路來響叮當,少有這般素淨柔婉的時候。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柳章先把門關上了,免得被人聽見。
江落福身行禮,道:“師父回來了。”
柳章道:“嗯。”
江落道:“師父一定餓了,來吃點東西。”
她牽著柳章的手,把人引到桌前,安排坐下。桌上菜色香味俱全,柳章想起她曾經學做糕點,能把人噎死。江落的手輕輕搭在柳章肩膀上,揉捏幾下,道:“師父累不累啊?”
她眨巴眼睛,把下巴壓在他肩膀上,道:“嘗嘗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柳章怕辜負她一片心意,提起了筷子。他不餓,只是略嘗了嘗,道:“還不錯。”
江落聽了歡喜,用帕子擦擦他嘴角,滿眼帶著星光,道:“真的嗎?”
柳章看著她秋水盈盈的眼睛,連日疲倦一掃而空。每日勤于軍務,宿在陌生客棧,奔波勞碌,一日三餐食之無味。他的頭腦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問題。
江落是唯一能打斷他所有思路的人。
她做的菜,說的話,滿心滿眼只有師父。面對這麼個在家等著你回來的小徒弟,怎麼可能不受觸動。柳章心底裡最柔軟的地方被喚醒,道:“師父會自己吃飯。你該回南荒好好修煉,別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上。師父不需要你做菜,也不需要你在家裡天天等我。”
江落順勢坐進了他懷中,摟著他的脖子,上下搖晃,道:“我知道。”
燈下看人,人比花更媚。她臉上在閃著光。柳章抬手抹了下她的臉蛋,是珍珠粉,瑩潤剔透。他指尖也泛著點光澤,“塗這個做什麼?”
江落道:“女為悅己者容。”
柳章一頓。他很少從這個角度,去欣賞她那些花枝招展的裝扮。人是長大了,心性還停留在孩童時候。江落親近他,說那些不合時宜的話,做不規矩的事,鬧劇感會沖淡真實的調情意味。讓柳章會下意識反省,是不是自己的縱容把她慣成這樣。
他總是感到費解,也很難去相信。江落對他的喜愛和沖動源自於男女之間的情感。
女為悅己者容。
她是特意改變風格討他喜歡的。
柳章用拇指擦去她唇上胭脂,顏色太濃了,道:“你以前的模樣很好。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不必取悅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