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大叫道:“爹!”
許思平被叫了個魂飛魄散。那是他親生兒子。兒子怎麼會在太子手中。
小男孩哭叫道:“爹!快救我!”
許思平瞬間手足無措,喊道:“孩子,你怎麼來了,你娘呢?”
小男孩道:“娘在後頭,祖母也在後頭。爹快救救我們。”
許思平妻兒老小,都被秦愫關在百裡之外的原州。太子如何能在秦黨眼皮底下把人劫出來。難道說,他們帶著五萬榮南軍,推平了原州,一路打到這頭來的?他越想越不對勁,難怪謝秋泓一直裝死,任由陽州被圍,毫無反應。
原來是悶聲吭聲憋大招。
如果原州都被拿下,自己帶著兩萬兵馬,豈不是剛好被甕中捉鼈。許思平腦中亂成了一鍋滾沸的漿糊。兒子的哭聲撕心裂肺。他當日投誠,就是想為許家留個後,讓老母親暗度晚年。現在人到了太子手中,還是活不成。
副將見場面混亂,提醒道:“大人,小心有詐!”
許思平心亂如麻。他兒子的聲音他能聽不出來嗎?太子竟做了挾持人質之事。
柳鐘道:“許大人府上三十六口人,都在孤軍營中做客,可要一一相見?”
許思平道:“稚子無辜。太子仁厚,何必為難一個孩子。”
柳鐘道:“孤從未為難他。許大人是位好父親。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投誠。卻不曾想過,他有你這樣一位叛國的父親,能不能平安長大。幽州斷水斷糧,又有多少位和你一樣的父親,要眼睜睜看著孩子喪命。許思平,你已走錯了路,令你的孩子受辱蒙羞,還要一錯再錯嗎?”
許思平張了張嘴,啞口無言。孩子的哭聲肝腸寸斷,他恨不得替兒子受死。兩相折磨,苦不堪言。他又何嘗想走到今天這一步。
柳鐘道:“收手吧,許思平。”
副將見上司動搖了,立馬道:“太子仁厚,定然下不去狠手。大人切莫糊塗。”
柳鐘立即把劍架在了小孩的肩頭。小孩尖叫起來。許思平渾身打了個冷戰,差點踩空,從戰車上撲下去,忙道:“別!”他從看到兒子那刻就失了理智,道:“孩子是無辜的,太子殿下,您饒恕他。”
柳鐘厲聲道:“即刻退兵!”
許思平回頭看向身後的大軍,又看向自己的兒子。他心情沉重而複雜,整個人快要被壓垮,千頭萬緒,全部集中在瞬息間爆炸。似乎太子帶著千軍萬馬,已然攻破原州,剿滅他們也不在話下。似乎叢林中藏著豺狼虎豹,即刻會沖出來將他的孩子撕碎。
遠在長安的女陛下更加兇殘,靠一封聖旨,牽他做提線傀儡。他是提線傀儡,替死鬼。她讓他去屠城!許思平在這般進退兩難的絕境中,品出幾分荒謬的可笑。
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他許思平,他何德何能?走到如此險惡的位置上。他不過是想保住家人,他究竟做錯了什麼?所有人都把他往死裡逼。
許思平笑自己愚蠢。一步錯,步步錯。全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許思平仰頭望天,哈哈大笑。三軍肅穆,唯有他一人行為反常,像個瘋子。絕處逢生的薛凜此刻露出笑容,他知道,他們贏了。許思平笑得精疲力竭,才仰起頭,問太子:“我若退兵,能放過我妻兒嗎?”
柳鐘道:“如許大人所願。”
許思平閉上眼,把心一橫。副將還想再勸兩句,被他抬手製止。
許思平沉聲道:“退兵!”
兩萬大軍,如潮水退去,消失在夜色之中。幽州爆發歡慶,守軍喜極而泣。
待敵軍遠去,太子與柳章入城,與薛凜彙合。薛凜一瘸一拐走下城牆,連跪帶爬奔向太子。太子急忙迎上前。薛凜老淚縱橫,道:“太子出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