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力量對沖時地動山搖,大地撕裂。那柄倒插在地面上的“龍雀劍”搖搖欲墜。蓮花枯萎。無數只白骨手臂再次從土裡鑽出。緊接著,街頭巷尾湧出大批妖獸。他們受江落感召而來。
“殺了他們!”江落下達命令。
“是,大王。”妖獸們山呼海嘯,一呼百應,加入戰局,與鬼手纏鬥在一起。撕咬,啃齧,吞噬……怪物之間的鬥爭,不用法術內力,只有赤裸裸的血腥殘暴。滿地殘腿斷肢和破碎眼球。妖魔混戰,天地失色,長安淪為熔爐煉獄。
廝殺的動靜透過厚重底層傳達到地下,引得人心惶惶。
楊玉文把手貼在石壁上,感受激烈戰況,他思索了片刻,喊道:“趙志雄。”
趙志雄立即上前:“屬下在。”
楊玉文道:“現在開啟大陣。”
趙志雄吃驚地看了上司一眼,旋即反應過來。妖魔混戰,長安生靈塗炭,無論誰輸誰贏,都是一場浩劫。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都去死。終結雙方,一戰定乾坤。
趙志雄道:“是。”他領命而去。
張道長在邊上偷聽了一耳朵,反應過來,原來驅魔司有法子平定禍亂。他們竟然熬到現在才捨得開。張道長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你他孃的怎麼不等大家死光了再開!”
楊玉文懶得這個老匹夫囉嗦。他推開張道長,往地堡深處走去。張道長在後頭罵罵咧咧。林園與柳章整理過舊陣圖紙,知道驅魔司藏著絕招。大陣一脈相承,必有保留,這絕招也是殺招。林園立即意識到重大問題。
“大陣若開,無差別攻擊所有妖魔。江落興許也會死。”
張道長聽了徒弟的話,後知後覺。他望向角落裡昏迷不醒的柳章,江落雖是魔物,但救了柳章性命,又為柳章去與大魈廝殺。她未必有戕害人族顛覆長安的心思。可世事難料,她深藏神力,潛入長安,必有所圖。
柳章收她為徒,究竟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若不知道,誰能說清她是否懷著陰謀。她若死在大魈手裡,尚且值得一嘆。倘若她沒死呢?她比魈還強大,會有多麼難以對付?誰能壓制她。
恐怕到了那個時候,柳章醒過來,都奈何不得江落。天下都成了她的鬥獸場。如此想來,她竟是和大魈一同死了,於人族最有利。張道長想了一圈,無奈嘆氣,楊玉文只是做了件最該做的事情。誰能反對呢?張道長無話可說,扶起柳章,為師弟傳遞靈氣保住心脈。
師弟,你若醒著,也會這麼做的,對嗎?
世上不該有魈,也不該有魔。讓他們都隨風逝去吧……林園讀懂了師父嘆氣中的含義,欲言又止,卻沒說出什麼。誰也不知道,江落回歸本體,是否記得前塵往事,心中是否留有真情。她和他們還是一樣的嗎?
沒人敢賭。這關乎長安千萬人性命。
摘星樓轟然倒塌,千萬顆骷髏頭燒出紅蓮業火。火勢洶湧,連成一片火海。
眾妖在火光中拼殺搏鬥。江落徒手刺穿大魈的面骨。大魈的法相被攻克,沒了外殼保護,化作一縷魂魄。難解難分的局面立即分出高下,大魈不敵江落兇猛攻勢,當即舍棄小鬼,裹挾鬼火,奔向東方。剩下的本體化作流沙在江落手中消散。
眾妖獸茫然抬頭,望著大魈倉皇逃竄的影子。
江落站在破碎骷髏頭中,身上火燒火燎。巖漿腐蝕了她半個肩膀。她依然站得很直,如山堅毅,傲視蒼穹。小妖們漸漸反應過來,“它跑了!”
“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歡呼聲連綿成海洋。
白骨們見大勢已去,回到土地裡,隱藏起來。
兵敗如山倒。大魈一跑,剩下烏合之眾,作鳥獸散。這群鬼魂本就是仰仗著大魈出來禍害人間。領頭的都已溜之大吉,他們忌憚江落之威,紛紛遁逃。眾妖獸們奪取勝利,大喜過望。江落並沒有露出喜色。她要的不是贏,而是趕盡殺絕。
她勢必要根絕後患,免去柳章後顧之憂。
傷了她的師父,還想跑!
江落盯著大魈逃跑的方向,正待奮起直追。一回頭,瞥了眼。這一瞥不得了。她發現柳章不見了。心陡然塌下去。她再顧不上追殺大魈,掉頭撲向牆角,四處翻找。她和大魈打得不可開交,天塌地陷。柳章該不會被埋了吧。
翻不到柳章,她越發急切。慌了陣腳。師父難道被鬼手抓到地底去了?江落徒手刨土,刨出一座小山,沒有找到柳章的蹤影。不僅柳章,張道長林園楊玉文他們,也全都不見了。江落環顧四周,意識到不對勁。
“大王,大王!”一小妖結結巴巴喊起來。
“怎麼了?”江落道。
“快看!”小妖指著天邊。
江落順著他的指向望去,粼粼漁網,鋪陳天幕,向中間緩慢收攏。
驅魔司大陣啟動了。眾妖仰著頭,沉浸在歡喜當中,笑容轉瞬凝固。他們剛剛幫助人族趕跑了鬼族,等待他們的卻是天羅地網!驅魔司要殺了他們。大陣一旦大開殺戒,所有妖魔都將屍骨無存。全體妖獸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