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道:“傅溶那孩子心思別扭。哀家原想把昭陽嫁給他,幾番詢問,他竟沒有那個意思。像是屬意他人,藏著掖著,前兩日終於鬆了口,說是老九家的那個女徒弟。哀家細想了想,外來的野丫頭終歸不好,不是良配。等過兩年,他興致淡了,就撇開了。”
太後長嘆了一口氣,滄桑道:“可哀家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日後若有合適的機會,你幫哀家做主,讓傅溶與昭陽完婚。”
秦愫握住她枯瘦的手,鄭重道:“好,我答應姑姑。”
太後交代完,再無別的牽掛。她心滿意足,滿臉欣慰。秦愫為她掖好了被角,服侍她躺下。老人家安詳地閉上眼睛,陷入沉睡。秦愫放下幔帳,為她吹熄蠟燭。壽康宮燈火搖曳,一片昏暗。秦愫的影子在地上顫顫巍巍。
她紅著眼圈兒,視線一片模糊,輕聲道:“對不起,姑姑……”
……
到了七七四十九日,江落準時趕到楓林。
她挖開土層,並沒有發現雪千山的身影。她記著位置和深度,不會有錯。這四十九天裡,楓林的葉子掉光了,光禿禿一片,地上枯葉色彩紛呈,黃的疊著紅的。
江落手持鐵鍬,挖了個大坑。她小心翼翼,生怕把雪千山給挖壞了。結果挖了大半天,她只挖出一件白色的衣裳。上面有雪千山的氣息,是分別那天他穿的衣裳。江落抖落泥土,將衣裳攤開,上頭有一行字。
——“故人早晚重相逢,贈我江南一枝春”。
什麼意思?江落蹲在土坑旁邊,對著衣裳發呆,她有點疑惑。為什麼衣裳在,人卻不見了。
雪千山說結繭會失憶,難不成他醒來後,忘記有人在等他,直接走了。江落把衣裳疊好收起來,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在楓林找了兩天兩夜,沒有找到一隻蝴蝶。
雪千山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江落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衣裳上寫著,故人早晚重相逢,說明他們日後還能再見。雪千山是有意識主動離開的,知道她會找來,所以留了字。可他們明明約好的,江落回來挖他,把他安全送到南荒去開始新的生活。雪千山為何不辭而別?
他不相信她嗎?還是有別的想法?
江落陷入了自我懷疑當中,找來找去,一無所獲。她最後有點煩躁,對雪千山産生不滿。她認認真真等那麼久,結果撲了空。
雪千山這個王八蛋。
江落有氣無處撒。她漫無目的,兜兜轉轉,又回到那個大坑前。她心情惡劣,大不高興,把土石踹進坑裡,草草恢複原樣。聽說楊玉文最近倒大黴,可憋屈了,應該沒有閑工夫來找一隻蝴蝶的麻煩。雪千山是安全的。
想到這,她稍微冷靜了點,沒有那麼煩躁了。可還是很生雪千山的氣。她抱著一肚子牢騷離開楓林,心浮氣躁。雪千山跑了就跑了吧,還省得她操心呢。背信棄義、說話不算話的王八蛋。日後再見,她把他翅膀揪下來。
“小姐,吃飯吧。”丫鬟阿巧端來晚膳,為江落佈菜。
“怎麼又有青菜,”江落最近情緒十分暴躁,動輒發脾氣,“我說了多少遍,不要青菜。”
“小姐不是吃素嗎?”
“前天告訴你我改吃葷了,你沒聽見。”
江落性情大變,嘗試吃了一次鴨子肉,從此轉了性子,再也不吃素。丫鬟以為她是想換換新鮮口味,讓廚房每日葷素搭配送來。結果江落大發雷霆,是一根青菜都不願意看見。丫鬟只好把菜端走。江落一個人生悶氣。
反正最近沒有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江落每天早上醒來,總是十分心焦口渴,到了晚上,又情緒低落。飯也不想吃,覺也不能好好睡。冬天來了,人人畏寒,她卻肝火旺盛,手心腳心異常燙。根本不能蓋被子,會熱出一身汗。柳章讓廚房給她煮夏枯草一類的涼茶,天天送給她喝。
她嫌苦,不想喝。喝了也於事無補。
江落也不知道自己是到底怎麼了。那抓心撓肝的焦躁感,只有在見到柳章時,才能稍微平靜。可柳章遠著她,並不天天來看她。她心裡頭也十分難堪,沒臉去見他。覺得自己那天把柳章惡心到了。可她又確實很想,做夢都想……
夜深人靜,江落咬著自己的手指頭,挨著那煎熬的亢奮。
她覺得很難過。
“大王。”臥室內傳出聲音,有點陌生,又十分熟悉。
江落被這聲大王吸引了注意力。
“大王,我在錦盒裡。”
江落坐起身,抹黑走向櫃子,取出錦盒。
她狐疑地開啟了蓋子,裡頭飛出一隻藍色蝴蝶。藍小梵留給她的繭不知什麼時候孵化了。蝴蝶圍繞著江落飛舞,靈力淺薄,還不能化形。
他只能以蝴蝶的形態存在。
江落問道:“你是藍小梵?”
蝴蝶道:“不是,我是他的同胞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