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他,視線一刻也不移開。
柳章翻看畫作,她沒有在謙虛。說亂畫,果真是鬼畫符,一幅能看的都沒有。宣紙上落滿猙獰扭曲的線條。下筆者心緒紊亂,似乎急於發洩什麼,說不清道不明,落筆紊亂。
“你模仿他人畫作,不是畫得很好嗎?”
“我不知道自己該畫什麼。”
“先找一個參照物。”
江落不會畫畫,只會複刻。當她放棄複刻,想要畫點自己的東西,立即退化成了一個生硬的初學者。腦子裡一片空白,毫無概念。連畫什麼都不知道。柳章說過教她畫畫,今日正好得空。他為她調了各種顏色,讓江落去尋找參照物。
他松開了她的手,她立即焦慮起來,想握住點別的東西。
江落在屋裡漫無目的地搜尋了半天。
“找到了嗎?”柳章調好顏料,問她。
“沒有。”江落苦惱道。
柳章拾起一個花瓶,幫她做決定,“畫這個怎麼樣?”
江落道:“我不想畫它。”
柳章道:“那你想畫什麼?”
江落脫口而出:“想畫師父,”她小心翼翼看著他,試探問,“可以嗎?”
畫人物可比畫景物難多了。她還沒入門,便要挑戰高難度。
柳章也沒指望她能畫出什麼驚世大作。既然她想,也不妨試試看。柳章挑了一本書,在窗前坐下,給她做參考,“你畫吧。”
江落沒想到他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她立即提起畫筆。
畫一副人物需要不少時間,也需要足夠細致的觀察。江落正大光明,觀察柳章身上每一根線條。自上到下,一覽無遺。她畫畫不打輪廓,都靠眼睛複刻,看得多仔細,畫得就有多細致。從柳章纖長濃密的睫毛,瘦高的鼻樑,到嘴唇,下巴。一張標誌的臉逐漸成型。
柳章垂眸翻書,打發時間。
他看書專注,並不怎麼動,就和一幅靜物畫似的。江落訝異上天怎麼捏出這樣的造物,她沒見過的話根本想象不出來,有這樣一個人,完美熨帖她喜好,分毫不差地長出來。她畫他伶仃漂亮的手腕,端方的儀態,細腰,修長的腿。無需任何外物修飾,那簡單的居家青袍也被他穿出了驚為天人的美感。光影恰到好處,他的發絲和指尖都在發光。
江落觀察他,臨摹他,筆尖代替她的手,遊走在柳章身體的每一處,撫摸這個人。她漸漸入了魔障,幻境和現實合二為一。
江落開始走神,頓在那,不動了。
柳章注意到她停下,以為是遇到什麼難題。他走過來,想幫她看看,卻發現她已經畫完了。宣紙上的人物栩栩如生。柳章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畫像。
原來在她眼裡,自己是這樣的。
畫上人有些過分嚴肅。
江落回過神,發現椅子上的人不見了。她回過頭,柳章近在咫尺,就在她旁邊。她的心陡然狂跳起來,呼吸急促。師父什麼時候過來的?
柳章專注看畫,並未注意到她的異常,問道:“我平常看起來有這麼兇嗎?”
江落嗓子幹啞,倉促道:“還、還好。”
柳章怎麼看怎麼別扭,道:“畫點別的吧,我不好看。”
江落立即道:“師父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柳章道:“油嘴滑舌。”
江落道:“真的。”
柳章望著她水汪汪的眼睛,忽然想問,你對傅溶也是這麼說的嗎。想了想,此話不妥,便沒有說出口。江落以為他不相信自己,忙道:“師父真的很好看,我畫的,不及師父十分之一的風采。如果師父出現在南荒的集市上,我會用我三百年儲藏的寶石和糧食,把師父買下來。”
柳章道:“……”這是什麼誇人話術?他頭一次聽。
“你有很多寶石和糧食嗎?”他對她的話有點好奇。
“有的,”江落孔雀開屏,興奮道:“我什麼都有,師父想不想跟我去南荒看看。”
“不必了。”柳章暫時沒那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