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雪千山?”楊玉文按下暴躁暫且不表。
“是,”雪千山道:“雪某久仰大人之威名,無緣得見,今日初次相逢,幸會。”
“你殺了我爹,跟我說幸會?”
楊玉文單手拄著刀,坐在一棵斷樹上,想聽他能說出個什麼名堂來。雪千山肯定跑不掉。
雪千山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我與楊家的仇,今已解開,一幹二淨。”
楊玉文道:“什麼仇,就因為我們刮蝶粉?”
他輕佻隨意的語氣,讓琴音微微凝滯。雪千山眼中帶刺:“大人以為,這不算血海深仇嗎?”
如果這也算血海深仇的話,那麼驅魔司每個人,都得死上一萬遍,才能抵償。楊玉文不屑一顧,恥笑道:“跟我談公道,你是找錯了人。”
不談公道,他與楊玉文其實無話可說。
雪千山斂去眼中鋒芒,適可而止,收回了話頭,“那大人想跟我談什麼呢?”
楊玉文關心的事情另有其他,道:“談談你的同黨和靠山吧,你是怎麼拿到玉璽的,又是怎麼穿過迷宮進入地堡核心層的。”
雪千山道:“我沒有靠山,也沒有同黨。”
“你的意思是,你單槍匹馬闖進去,殺了我爹。”
“大人覺得我沒那個本事?”
“你有,那你應該死了,”楊玉文道:“門口機關觸發過,石針留在你體內,你必死無疑。”
雪千山指尖一抖,斷了根弦。他努力保持冷靜,心卻像是一隻冰冷的鐵手攥住了,凍得他打了個寒顫。他幡然醒悟,石針在江落體內。
“你的同黨現在還好嗎?”楊玉文問道。至此一問,斷定了,他有同黨。
雪千山心神大亂,琴彈不下去了。
江落說她沒事,表現得根正常人一樣,難道一直在強撐。
她不願意讓他檢視傷口。
雪千山沒答上來,樓上琴曲停歇。楊玉文知道拿捏到了他的七寸,循循善誘,瓦解他的心房,道:“反正你的同黨也活不長了。你把他交出來,我可以考慮給你個痛快死法,讓你們一起投胎路上做個伴。”
雪千山望著繃斷的弦,自言自語,道:“我沒有同黨。”
楊玉文道:“你以為你能抗得過嚴刑拷打嗎?”
雪千山道:“只有我自己,一命償一命,我來抵罪。”
楊玉文道:“你不逃,是因為知道逃不掉。蝶妖取粉過度,會喪失結繭能力。你把地堡裡的殘留氣味收得一幹二淨,讓我們無跡可尋。為了保護同黨,不惜因此暴露自己。你無法結繭,難以隱藏自身妖氣。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能找到你。所以幹脆主動跳出來,想死得體面點。”
他的話句句銳利如刀,往人心窩子裡鑽。
坐在琴臺前的雪千山漸漸風化。
楊玉文沒有輕易放過他,道:“雪千山,你不怕死,但驅魔司有許多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比刮粉慘痛千百倍,你想一一嘗試嗎?”
“你的身體天生就是載體,只要同黨和你待在一起,他的氣味和資訊都會留在你身體裡。你過往數十年,見過的所有人,經歷的一切事物,都寫在你身上。像本攤開的書。誰都能翻開看。你會像絲線被我們一根根抽出來,分毫畢現,一覽無遺。那種暴露是徹頭徹尾,不由你意志所決定。”
“不單是你的同黨,還有你的靠山,你的愛侶……你們之間說過的話,相處的畫面,不為人知的秘密,全部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你會比死難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