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換陣 “你不會讓師父失望的,對嗎?”……
天壇上, 星羅棋佈,排滿禁軍。
他們身披盔甲,左右間隔兩丈, 一字排開。手中高舉火把,將偌大天壇照得燈火通明。
江落眯起眼睛去看, 朵朵火焰虛了焦,連成片,像一條長長的銀河。看久了有種眩暈感,分不清天上地上。人間宮闕, 瓊樓玉宇。
天壇是換陣的最佳觀測點, 楊玉文和柳章親自坐鎮, 驅魔司和玉清觀都在。禁軍出動, 以防意外。宮中上下嚴陣以待。所有人高度警戒,然而換陣過程十分寧靜。
好像開始了,又好像已經結束了。驅魔司大陣在十年內被楊玉文改得面目全非,換陣設計了一套全新模式。沒有人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過程。一切悄無聲息,像黑夜中的海, 兇機埋伏在水面下。今夜長安固若金湯。
夜幕中一旦浮現出不同尋常的東西, 那便是廝殺的訊號。
江落早早來到, 站在玉清觀弟子這行的尾巴裡, 與溪亭並肩。
“還要等多久啊?”她站麻了腿。把重心不停地在左右腳之間切換。
“不知道。”溪亭小聲道。
大家傻站著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江落耐心幾乎耗盡。
換陣本來和她無關, 是柳章一隻手薅了她來, 讓她跟溪亭他們一塊站崗。江落又不是他的侍衛,她來站崗能起到什麼作用。
長安戒嚴, 形勢緊張,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引起連鎖反應。柳章興許是擔心她一個人在家,閑得無聊腦子抽風, 在這節骨眼上使壞。柳章公務在身,照管不到家中,怕她興風作浪。索性放在眼皮子底下,省得她闖禍。
江落自然不忿。
在柳章眼裡,她就像個隨時會失控發瘋的闖禍精。憑什麼惡意揣測她,一定要做壞事呢?她是個再講道理不過的人了。江落望著柳章的背影,嘀嘀咕咕罵了兩幾句。她拖著麻了的腿,走向前頭唯一兩個座位。那是為楊玉文和柳章準備的。
除了這兩位,其他人哪配有座位。
江落站得煩躁,管他三七二十一,找到座位直接一屁股坐下。天壇遼闊,守衛眾多,都跟雕塑木樁一樣。她稍有動作,四周視線便彙聚過來。林師兄見江落突兀的舉動,忙在後頭使眼色打手勢,催她回來。江落沒看見。
坐下來舒服多了。反正柳章也不坐,讓她坐一會怎麼了。江落愜意十足,端起茶杯喝了兩口。這位置好,睥睨四方,視野開闊。整座皇城盡收眼底。再看得遠一點,長安城街市都在自己腳下。天地日月乾坤,圍繞著她旋轉。
怪道皇帝喜歡坐頭一把交椅,俯瞰眾生的滋味果然不錯。
江落翹著二郎腿,怡然自得。小桌上擺著一盤青綠的橘子。她扒開青皮,把橘子瓣扔進嘴裡。這橘子不知道誰放的,酸掉牙。她剛嚼兩下,五官扭曲,當即伸出舌頭,把橘子吐了。太難吃了。這麼酸也送上來。
“快回來……”林師兄用氣聲說話。
江落回過頭,看見一臉驚慌的林師兄。林師兄沖她瘋狂招手,快回來,別坐在那,免得別人笑他們楚王府沒規矩。那不是給她準備的位置。
江落的屁股紋絲不動,就坐那了。
她對林師兄的示意視若無睹。
這一晚上,玉清觀弟子跟驅魔司的人初次較量,激起了男人之間奇怪的勝負欲。他們比誰更有氣勢,一個個站得筆直,像是骨盆前傾的老母雞。拽得很。楊玉文和柳章在前頭聊天,後頭明爭暗鬥,暗流洶湧。
片刻後,楊玉文和柳章結束交談,轉身往回走。他們倆老遠看見江落坐在那,像個小山大王。直到他們走到跟前,林師兄的心提到嗓子眼,暗道完了。江落依然沒有起身的打算。楊玉文隔岸觀火,自個坐下,笑看著兩師徒。徒弟大庭廣眾之下使性子,不知柳章打算如何是好?
徒弟坐了師父的座位,師父坐哪呢?
柳章看著坐沒坐相的江落,還有她腳下的橘子皮,道:“站到後面去。”
江落癱成沒骨頭的樣子,向他撒嬌,嘟囔道:“我不想站著。”
柳章好商量的語氣,反問:“那跪著如何?”
“不要。”江落坐直身體,她豪邁地拍拍自己的大腿,“要不師父坐我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