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戒嚴 柳章道:“人各有志。”……
長安戒嚴, 街道封鎖。沿街商戶門戶緊閉,大街上一個平民百姓看不到,只準官兵通行。各分岔路口分兵把守, 巡邏隊伍穿梭於大街小巷。偶爾快馬疾馳而過,來往送信, 流水般的彙聚到驅魔司,共同組成萬事具備的結論,由趙志雄呈報楊玉文。
楊玉文身披全副戰甲,腰間挎著長刀, 大步流星走到驅魔司門口, 望著清澈透明的天空。萬裡無雲, 他眯起眼睛, 視野盡頭掠過一隻蒼鷹。
蒼鷹翺翔萬裡高空,橫掠天空,俯沖下來,半空中撞上透明大網,大網被撞的剎那閃現金色光芒, 比太陽更耀眼。蒼鷹四分五裂, 羽毛和血從天空墜落。
這是驅魔司大陣防禦開到最大級別的效果。
無論妖物, 還是小動物, 一旦撞上遮蔽網, 將立即四分五裂。
欽天監推演天象時, 預判初九那日陰雨多雲,諸星暗淡, 乃大兇之兆。這話當著陛下的面說的,給驅魔司施加了一層壓力。楊玉文回頭便讓人架了幾門高炮,對天連發上百炮, 大雨提前落下。
到了初九,果然晴空萬裡。
楊玉文問欽天監的人這下還兇不兇,那老頭急赤白臉,一通抓耳撓腮,無話可說,愣是把記錄簿上的大兇改成了大吉,這下楊玉文滿意了。幾個宿敵向監管此事的柳章告狀,彈劾楊玉文擅改運道,恐上天降罪。
柳章不做回應。
晴天有利於觀察,於換陣有利。楊玉文辦得沒有問題。
為換陣,陛下輟朝三日,六部文武百官皆配合驅魔司行事。共有七萬兵馬守護這座長安。長安百萬生民,祖宗基業,若有閃失,楊玉文與柳章都難辭其咎。不成功便成仁。比起這樁頭等大事,不敬蒼天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接過重擔以來,柳章沒少收到告狀。有實事求是的,有誇大其詞的。幾乎楊玉文每一步動作,都遭到反對。一方面可看出楊玉文樹敵頗多,的確很不受待見,另一方面卻佐證了他的確是辦實事的,只按照自己的計劃穩紮穩打推進,絕不因任何人任何事動搖。
楊玉文剛愎自用,又萬分自負,雷霆手段,不惜聲名狼藉。辦事的人永遠會比不辦事的人遭受更多誤解和謾罵。對此柳章看得分明,洞若觀火。
只要是對的,有利的,驅魔司的提案,他都會批。譬如楊玉文要砍天壇那棵百年老樹,理由是換陣劇變,此樹位置過高,易引天雷,觸發火災。禮部官員紛紛反對,並暴跳如雷,表示那棵樹是真宗親手所植,砍了大不敬。
柳章便折中處理,讓人把樹挖了,等換陣完,再埋回去。
這下禮部的人連柳章一塊罵了,數典忘祖,背棄祖宗。那些蠅營狗茍之輩滿心盼著柳章上臺,跟楊玉文神仙打架,鬥個你死我活。哪知道氣性剛烈能抗旨的楚王殿下竟然轉了性子,對驅魔司大開方便之門,處處放水。楊玉文幹得太過分,他在後面收拾爛攤子。
這讓大家深感失望。
柳章與楊玉文沆瀣一氣,蛇鼠一窩,分明是要將長安的天翻過來。大家自尋晦氣,碰了壁,憤憤不平,又聚起夥來,準備日後聯名上奏彈劾柳章收受賄賂、結黨營私等罪狀。朝中暗流洶湧,圍繞換陣之事引發的風波,從未停歇。
天壇挖樹那日,楊玉文和柳章圍觀,禮部以及宗親監督,連何內監也代表陛下來了。七萬人為了長安安危累死累活,忙個不停,無人在意。楊玉文要從戶部要點犒勞銀子,他們扣扣索索。結果挖個樹,成了天大的事。
大家憂心如焚,生怕傷了真宗親手所植的常青樹,被祖宗怪罪。
諸如此類荒唐事,不勝列舉。楊玉文受慣了這些,習以為常。比起他,這次柳章被罵得更厲害,因為柳章身為皇室子弟,要挖他老祖宗的樹,更是倒反天罡。楊玉文看見禮部尚書吹鬍子瞪眼,將柳章訓得跟孫子一樣,覺得十分滑稽。
那位老尚書八十歲高齡,三朝元老,官封太傅,祖上兩位老臣配享太廟。老頭子身上金光閃閃,連陛下也敬他三分。他是老古板,成天掛在嘴邊的就是成何體統。楊玉文捧腹大笑,難得如此開懷,問柳章:“不知殿下聆聽教誨,作何感想?”
老尚書年紀大了嘴碎,說兩句便說兩句吧。
樹還是要挖的,柳章聽他罵完之後,讓人把他扶下去休息。
楊玉文看熱鬧不夠,還要當面揶揄柳章。柳章泰然以對,並未覺著丟臉,道:“這些年,楊大人還能在朝為官,也不容易。”
“這話說的,”楊玉文道:“旁人一聽,更要將殿下視作我的朋黨了。”
“為國為民,於大局有利,誰的朋黨又有什麼幹系。”
柳章認同楊玉文的布陣策略,但不認同他的手段,也瞧不上他的品行。這是可以分開談的兩碼事。在楊玉文看來,挺稀罕。他以為柳章是將他全盤否了的。兩人此生對立,永遠不可能做朋友。
楊玉文輕描淡寫刺了他一句,道:“殿下孤高自詡,不屑於結黨。如今竟說這話,到底不符合你的神仙人品。”
柳章接道:“你高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