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為他傳輸內力,渡去生機。
片刻後,雪千山蒼白臉色恢複了血色,他反握住江落的手背,“我沒事,不用了。”聲音聽起來依然很虛弱,但活人感重了點。
江落沒有松開,等他呼吸平複,才收回內力。
雪千山道:“多謝大王。”
江落問道:“你這樣的狀況持續多久了?”
雪千山道:“有一段時間。”
江落問道:“為什麼?”
雪千山扯起一個淺淡的笑容,道:“蝴蝶壽命有限,我活得太久了。是老天在提醒我該死了。”
“你可以結繭,冬眠一段時日,重新化形。”
“我已經在繭裡了。”雪千山蜷手握住一把琴絃,指節發白,琴絃繃緊到極點,將斷未斷。
蝶妖脆弱易傷。他們所受到每次傷痛都留在身體裡,經年累月,身體越來越差,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可以結繭重新融一具全新的,蛻變重生。相當於他們有很多條命,從頭再來。不單雪千山可以結繭,蝶樓中殘疾的蝶妖也都可以。
這是上天賦予他們的權利。
不過作為代價,他們將失去所有記憶。
在江落看來,這代價可以忽略不計。死到臨頭,活下來重要,還是記憶重要。
“你們為什麼都不結繭?”江落上次就想問。
“不想失憶,”雪千山道。
“失憶又怎麼了?”
“像我們這樣的妖,失去記憶,就什麼都沒有了。”雪千山松開了琴絃,拂去上頭的血珠,“連自己是誰也無法確定。”
“那不正好從頭再來,”江落道:“反正你們都想去南方,重活一回。”
“重活的我們,還是我們嗎?”
江落聽不懂這話。雪千山悲春傷秋,自相矛盾。他明明想逃,卻心甘情願困在這裡,為自己找諸多借口。活不下去了就結繭,這是蟲族的生存本能。雪千山在人間待久了,連這麼點簡單的道理都想得很複雜。
雪千山凝視著她的眼睛,問道:“大王失憶過嗎?”
江落道:“沒有。”
雪千山道:“如果讓你失去在長安的所有記憶,你願意嗎?”
江落想了想,這是什麼怪問題。她和蝶妖不一樣,她的癒合功能極其強大,傷痛並不會持續累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她的身體隨時都在更新換代的過程中,不需要依靠結繭重來,所以沒想到失憶這種事。她試著代入,權衡。
失去長安的記憶,相當於忘掉全部的柳章,和絕大部分傅溶,還有楚王府所有人。那麼她將回歸南荒時期的野蠻生活。可能是有點難受。但真要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不得不這麼做,那她肯定是以自身為第一考慮。
就算失憶,她也會順著傅溶這根藤,重新摸到柳章。她還是會擁有師父的。
“我願意。”江落給出明確答複,道:“我的命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