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入蝶樓後院,江落矮身蹲在灌木叢中。她撥開枝葉,透過重重庭院,看向望南亭。那兒空無一人。酷似柳章的背影不知去了何處。
園子裡偶爾有人走動,江落屏住呼吸,將妖氣收斂,藏匿身形。住在蝶樓的妖精修為低下,難以察覺更高階的入侵者。江落如入無人之境,很快便將蝶樓摸了個底朝天。
除藍小梵上回介紹的幾處佈景外,更隱僻處,別有洞天。那座典雅小樓形隻影單,煢煢孑立,被花樹植被所纏繞。窗戶房樑上爬滿藤蔓。
“要下雨了。”
兩個少年從小樓內走出來,抱著成筐的幹草。
他們容貌出眾,一色漂亮水靈人。脖子上都戴著頸環。烏雲籠罩在蝶樓上空,時不時飄下幾滴雨點子。少年摸了摸臉上水痕,問同伴:“你剛才關窗戶沒?”
同伴回頭看了小樓一眼,不甚確定,猶豫道:“好像關了吧。”
少年斥道:“好像?要是繭房進水,你擔得起責任嗎?”
同伴忙不疊道:“我回去看一眼。”
他放下幹草,跑回小樓。用鑰匙開門,進去一看,果然窗戶忘記關了。雨絲落到屋內大竹盤子和笸籮上。少年忙沖過去取下叉竿,把窗戶合上。
瀟瀟雨聲隔絕在外,小樓內寂靜無聲。
少年檢查笸籮內的幹草,有點濕了。掀開上面幹草,露出一層排放整齊雪白的繭,摸了摸,還好,繭溫暖幹燥,沒有被雨淋到。他心頭大石落地,趕忙趁老闆沒發現,換了一批新的幹草鋪上。確定全部窗戶嚴絲合縫,絕不會有一滴雨再飄進來。
他才萬般小心地離開,把小樓鎖上。
門合上的剎那,一縷霧氣鑽進來。江落搖身一變,現出人形,出現在小樓內。她環視四周的木架和笸籮,這是蝶繭的溫床,藍小梵他們的孵化場。
牆角屋頂掛著能控溫的法器,維持繭房溫暖環境。
樓內擺了二十座木架,每座放著三層笸籮,江落小心翻開幹草,數了數。每層笸籮大概有一百枚繭。她在心底裡打起算盤,這座樓裡約摸有六千枚繭。如果每一枚繭孵化的蝶奴能賣一百兩,那就是六十萬兩白銀。如此掙錢的生意,十分罕見。
這是雪千山謀取暴利的財富源泉。
江落繞著木架邊看邊轉圈,想象六千個藍小梵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盛況。他們每個人,都是被生産製造的。在主顧的指定需求下,長出特定的臉和身體。生來失去自由,唯一的身份就是主人的附屬品。他們被統稱為蝶奴。最低等下賤的奴隸。
藍小梵說自己住在蝶樓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難堪。這樣的身份,遭受過無盡誤解和白眼,是種難以啟齒的來歷。
江落彎了腰,撿起一枚白白胖胖的繭。她舉著繭,對光照亮,透過細膩素絲,依稀能看見朦朧小巧的黑影,蜷縮狀,尚未長出羽翼。
繭裡有隻沉默的小蟲子。
江落端詳良久。
這麼多等待孵化的繭,他們知道,未來會面臨什麼嗎?
身後伸出一隻手,並食指與中指,夾住她手腕。江落差點沒拿穩,把繭掉地上。那人的手指如同鐵鉗般夾持江落腕骨,令她動彈不得。江落順著這隻手回頭望去,看見了柳章的臉。她鼻子動了動,繼而發現這不是柳章的味道。
而是她在望南亭看見的人。藍小梵口中的老闆。
雪千山?
江落眯起眼睛,盯著他與柳章如出一轍的五官。
雪千山一手夾持她腕骨,一手掐住她脖頸,道:“把繭放下。”
江落沒動,脖頸上的力度頓時收緊。
雪千山掐得她青筋暴跳。
“放下!”